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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连云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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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连云乱(一)
步赫赤将小楼拍得‘咚咚作响’,木门都震得都快要散架的时候,我正裹着被子在坑上睡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
要知道,生物钟这种东西养成难,打乱易,一个星期的睡眠紊乱,我两年的努力完完全全付之流水了,脑袋沉重,思绪沉重,连梦境也是沉重的。
这一睡,就睡足了一天两夜,我在腹如擂鼓的美妙声音中醒来。摸摸肚子,瘪的,饿得很难受,但我还是秉持着先洗漱再吃食的原则对着镜子拨弄半天,才怏怏地迎着初初露脸的太阳走到墨香斋,黄忠犬很镇定,直接把我往楼上领,我狼吞虎咽吃得一桌好菜杯盘狼藉,然后摸着胀鼓鼓的肚皮表示很满意。
步赫赤嘴角抽搐:“……饿死鬼投胎吧你……”
我不搭理这个话题,捻了块豆糕吃,吃完之后问:“这两天旗亭酒肆有什么特别的人来吗?”
“你是说连云寨的那大当家戚少商吗?”步赫赤八卦道,“他一人在旗亭酒肆呆了半天,逮着个人便问这几日旗亭酒肆有没有特别的什么人来过,是南方来的人,叫做南星,长得很好看,很温柔,还挺善良的……”
“啊?戚包子是这么描述惜朝的?”
“包子?那可是连云城人心目中的英雄,怎么就跟最普通的包子扯上关系了?你这外号取得不好……不过,包子包子,你叫得还真亲热……怎么,看上他了?”
步赫赤挤眉弄眼,先是侮辱戚包子这一昵称的幼稚性不合理性,之后的言语又极具暧昧的煽动性,居然是在鼓动我挖顾卷卷的墙角,我愤恨不已,将牙齿磨得咯咯响,以凌迟的目光剜他。
于是步赫赤收起猥琐暧昧的笑容,一本正经道:“半个字没差,不过我按照你的吩咐,将顾楼主的大名换成了某位从江南水乡中的人儿,省略了顾楼主那异于常人的发质,并且以我绝佳的语言沟通能力,把他独饮一壶酒花间待知音的暗暗欣喜期待之中半分惶恐,以及久待知音而人不至的黯然神伤描绘得活灵活现,让那神龙失水,无言上西楼……”
我猛拍桌子,大笑之后觉得有些惋惜,摇摇头,“哎,可惜我没亲眼看见。”
步赫赤看白痴似的瞧我一眼,哼笑道:“你现在回去旗亭酒肆,肯定见得到他!”
我不假思索,“哦!那算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不适合见他。”
“唉!那大当家的也还真可怜,当时我只要说一句‘你出连云城往南追,速度快一些,说不得还能见得到你要找的人’,只可惜,我半个字没说。”步赫赤看着我,然后将我的视线往黄忠犬身上引,“其实,我就想看他求而不得伤心难捺的样子。”
沐浴于我炯炯有神目光中的黄忠犬镇定地喝着白开水,而我想到他每次被步赫赤挤兑偏又还是那副憨厚老实任打任骂无怨无悔一往情深的样子,若是那张脸变成戚包子的,我眯着眼想了想那场景,呃……我胃好酸。
虎皮帽,鹿皮短靴,黑色貂皮皮袄,青莲绒的灰鼠斗篷,孔雀纹锦做的挎包。
我想我可以去开动物园了。
我昂首叉腰左转右转没发现镜子里那个圆滚滚的灰熊有什么动作,只一双眼是圆溜溜的,鼓鼓的脸颊也是圆溜溜的,再穿上一件厚厚的棉衣,卧槽,是哪儿来的杂交熊?
戚包子,我不是你啊。
我打算停业去攀登那连云山。
这次七弯八拐看到了一片高粱地,因为季节未到的缘故,高粱地青幽幽的,青色的杆浅黄色的穗儿,绿莹莹的叶子,我忍不住做贼心虚摇头晃脑四处看看,没见着人,于是爪子伸得飞快要拔一根高粱。岂料我拔高粱的方式不对,而我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结果高粱被我拔弯了腰赤果果指责我凌虐的时候,高粱地的主人拉着条‘汪汪汪’直叫的大狗出现在我面前,我很生气,这大灰狗太不知好歹,好歹我也穿着跟他一样颜色的衣服,它居然不知道亲近不知道理解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同仇敌忾,竟然就想咬我,于是我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撒丫子就跑。
一直从跑到连云山山脚,回头四望,再没有大狗的影子,我弯下腰喘气,结果弯着弯着就蹲下了,蹲着蹲着就坐下了,坐着坐着就躺下了,今日阳光明媚,有微风吹过,拂过脸颊额头,凉飕飕的。
连云山上有一亭,观山观水观敌情都是极好的位置,我觉得飞瀑流丹,是个极美的景致,于是揣了美酒点心,打算一览众山小,感受感受观察入微的感觉。
谁曾想到,今日我印堂发黑,着实不宜出行,我却偏要逆天而为,傻傻的往外跑,霉气不找我找谁呢?
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右脚正踩在捕兽夹里,右脚小腿外侧绑了把匕首,所以小腿内侧那是血淋淋的惨案,即便这捕兽夹一看便是用过多年被遗弃的残次品。我‘嗷’一声惨叫威震四方,飞鸟绝迹,兽群改道,我咬牙盯着从灌木丛里扑倒出来的三个生物。
“二二二二哥,这这这……是人人人……吗?”三颗脑袋,被压在最下面的那颗脑袋牙齿颤栗,眼神恐惧。
然后最上面的那颗脑袋迟疑,“老二,这真的很像人,不是猴子,也不是狗熊诶……”
中间的那颗脑袋根本不敢看我愤怒的眼了,朝另外两颗脑袋怒道,“不是狗不是熊,你们快点起来啊,那是人,他真的是人。”
血咕噜咕噜流个不停,那三个看着我的腿慌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流血了伤人了完蛋了,要被人知道了,我们就进不去连云寨了啊啊啊!”
我看着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三人,鼻子一酸,又抽回去一阵眼泪,流血倒不是什么重要事情,要知道偶尔放放血还能促进新陈代谢有益身心健康呢,我纠结的只是那捕兽夹锈迹斑斑,我的伤口可能遭感染这样的问题。
我伸手想卷裤腿,结果穿得太多,够不着,于是挪挪腿,结果伤口叫嚣,疼得我直骂爹。
“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现在着急有个屁用!快来帮我处理伤口啊混蛋!!”我扯起几根草往他们身上丢。
于是三个人呈扇形分布在我周围,卷我裤脚的两只手是抖的,我的脚也有些抖,那卷我裤脚的人突然浑身一震,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在我小腿上看看,又看看我,“啊!这这这……”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抓一把草继续摔,“叫什么叫,没见过伤口吗?”纠着另外只顺眼的家伙,“你给我收拾。”
这一只比那一只镇定点,只是手一顿便继续卷我裤脚,抿着唇很隐忍的样子,我看看他,再看看另外两只,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三只这么嫩。
“你们在这儿放夹子捕兽,就不能放坚固一点新新一点的夹子吗?生了锈的夹子不但不容易抓到猎物,就算抓到了也会被逃走,就算逃不走,那铁锈没入伤口对野兽不好,对吃野兽的你们也不好……”
“啊?”
我说:“啊什么啊?我这里有酒,我够不着,你给我洗下伤口。”
好好一壶美酒,就被这三孩子糟蹋成白水了,不过酒精清洗伤口的滋味实在销魂,我忍不住就嗯嗯啊啊的呻吟起来,期间一只爪子还掐着某个脸皱成苦瓜样子的家伙。
“你……你不要这样子叫了,好不好?”一语毕,三双眸子六只眼睛水润润直勾勾盯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这个人比较敏感,又比较喜欢脑补,于是三人的意思便被我理解成,我们三大男人,你一个女人,这个动作这个姿势这个语调这个内容,不止别人容易想歪,我们都不是那么容易往不歪的地方想。我老脸一红,偏过头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我知道了……”
“这就好了,你刚刚惨叫成那样,真揪心,还有,这里的几道口子,”他指指刚刚吓到他的蜿蜒着的丑陋疤痕,“你是不是很痛?……”
有些感情呢,产生得就这样奇怪,当初禹霖霖萧藏青顾卷卷他们为了我的身体也没少操心,可我却是依然固我活得没心没肺,现在就为陌生人这一句话,我竟然有些感动。虽然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明知故问,但三张稚嫩的脸上一模一样的关心还是无需置疑的。
我才觉得我之前比较成人化的思想果然有些不纯洁,这仨孩子果然是嫩是纯真,我说:“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做什么啊?有没有什么事情,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三张脸一样的稚嫩,一张脸弯眉长睫毛,颧骨上眼睛下两排圆点点,是点上去的吧?这技术真好,粒儿大点儿均的;一张脸浓眉大眼,额头上青蓝色的图腾,或许是涂鸦,啧啧,这抽象样子;另外一张脸正低着给我洗伤口,我稍微移下视线,便能看见他极挺的鼻翼之下,淡色的唇,下巴上浅浅的绒毛,以及衣襟里精致的锁骨。
我擦擦口水,瞪大眼睛,这三只眉清目秀的,潜力股啊潜力股。
“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仰慕连云寨九现神龙戚大当家的威名,所以离乡来投奔连云寨加入连云子弟兵的,我叫冯乱虎,排行老二,他是霍乱步,是老幺,这个就是我们的大哥,宋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