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久方执

12、所谓故人

　　寂寥的夜空，冰冷的地板。我坐在上面，抱着自己，身体，痛到蜷缩成一团。
　　那晚，我以为我快要死了。
　　然后，陌生的号码来电，我接起来
　　“分别三个小时零二十六分”顿了顿，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又说“我竟然开始想念你。”
　　那时我已经痛到几乎晕厥，我本想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去，可我背负着太多使命需要去完成，我又一次祷告上帝……
　　求求你，就让我多活一百天……
　　“救我，云谦……”
　　这一次，上帝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
　　陆云谦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的时候，我躺在地上，冲他微笑。
　　他俯下身，抚摸着我因剧烈的疼痛而湿润的头发，摇头“别笑。很难看”
　　说着，他抱起我，准备去医院。
　　我抓着他的衣服，摇头，断断续续的发声“求你，别带我去医院。”
　　“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我晕了过去。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
　　但是清晰的是，只有这一次，有人陪在我身边。
　　深夜转醒，陆云谦笔直的身躯站在宽大的落地窗边，长久的伫立。
　　我盯着那个伟岸的背影很久，慢慢的，他与那个男人的身影重叠了，他们好相似，永远昂首挺胸，似乎永远没有疲惫……
　　他忽然转身，恰好与我的目光相撞。
　　他扔掉手中挂着长长烟灰的烟蒂，疾步过来，将我一把揽进他的怀里，用力的抱住。
　　他说“周嘉茉，你吓死我了。”
　　我推开他，不慌不忙的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温情的表面下，多多少少藏着算计。
　　但是，他爱我，是真的，毋庸置疑。
　　接近疯狂，接近了偏执。
　　长久的对视，我眼中的疏离，终于让他的情绪渐渐崩溃。
　　“时隔这么多年，你最在意的人，还是他。”他颓然的后退，步伐踉跄，眼眶通红。
　　我挣扎着起身，光着脚，下床，凑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腰，轻声开口“云谦，我最后一次求你，帮帮他，你手里的地皮，能不能，让给他……”
　　“呵……”他的胸腔急速的起伏，蓦地，他突然握住我的下巴，用力的捏着“周嘉茉，我还真不知道你贱到了这种地步！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看不到吗？！”
　　他的手腕猛的用力，我整个人跌倒在地毯上。我刚想起身，他却突然跪在地上，膝盖处狠狠的别开我的双腿，纤细的胳膊被他固定在头部两侧，呈现出极其屈辱的姿势……
　　“陆云谦你……”
　　“你不是要帮乔连铭吗？”
　　他打断我的话，习惯性的挑眉，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的开口“让我睡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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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我平静的看着他，放弃了挣扎。
　　无论我怎样，似乎都无法解这个男人的心头之恨。
　　他似乎在用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告诉我他其实有多痛。
　　十四年的爱而不得，十四年的默默守护，心灰意冷后远走他乡，重逢时，他将过去的自己彻底丢弃在异国他乡，他完完全全的变了个人，他如今像极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却仍是败给了他。
　　一句哄骗她的玩笑，她却当了真。
　　她在认认真真的求他。
　　明明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陆云谦却难过的想哭。
　　我突然发觉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苦苦等待的人终究没有爱上自己。
　　但他又比我幸运许多。我们之间至少有过美好。而乔连铭只是给了我太多被爱的错觉，我明知他的爱是泥潭，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义无反顾。
　　最可悲的不是这个。
　　而是我终于意识到：
　　他从不曾爱过我，自始至终。
　　陆云谦完全怔住。
　　他一定没想到我回答的竟然如此痛快，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却忽的笑了
　　“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了，忽然觉得爱他爱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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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名副其实的成了陆云谦的人
　　那天晚上，破天荒的，乔连铭打了十一通电话给我。
　　从陆云谦的臂弯中清醒，手机依旧在执着的亮着，我慢吞吞的起身，将它对准床头柜上盛满水的杯口，面无表情的松手，“啪”的一声，掉在杯子里。没过多久，屏幕亮起来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不过是无穷无尽的羞辱，不过是习惯性的冷嘲热讽，不过是将我的全部尊严踩在脚下后的耀武扬威，不过是为这一出他自导自演了十几年的悲剧鼓掌叫好……
　　快要结局了。
　　他一定不知道故事的结局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呈现吧……
　　“在想什么？”
　　从身后拥住我，陆云谦一副好心情的口气。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我望着窗外，喃喃低语“他终于将我逼到如此地步了。”
　　他应该满意了吧……
　　这样算不算是还了欠他的债？
　　陆云谦拥着我的手臂骤然缩紧，我甚至感受的到他胸腔中燃烧的怒火……
　　我笑了，缓缓的勾起了唇角“你又有什么不满？你们苦心设下的圈套要的不就是要将我套牢吗？”
　　他怔住。
　　我转过身，仰起头看着他，平静的开口“你想得到我，乔连铭一直想亲手毁了我，我能做的不就是如你们所愿吗？乔连铭是个多么自负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只会自己去拿，而我对于你又怎会那么重要，值得你用手里最好的地皮作为交换？”
　　陆云谦蹙紧了眉峰，却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狼狈“你早就知道？”
　　我点头，摊开手“所以，你愧疚了？”
　　他沉默片刻，轻启薄唇
　　“不会”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倒是如当年一样。
　　“周嘉茉，你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陆云谦挑着眉峰，淡淡的开口“别忘了，我只是想得到你，并非是爱。而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你……。那么结局，我是不是应该抛弃你？这才对得起你？”
　　他站起来穿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收拾好自己，十分钟后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避开我的目光，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忘记，晚点我会派人把周时铭送回家。”
　　我点了点头，起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床头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身碎骨。
　　我下意识的蹲下去捡，锋利的碎片因着我的鲁莽刺进皮肤，血流在透明的玻璃上，说不出的好看。
　　而我，在此刻惊觉，我竟没感到疼痛……
　　暗暗用力，握紧拳头，那碎片几乎融进血肉中，微痛的感觉，刚刚袭来。
　　可怕。
　　我竟然在开始慢慢的失去感觉……
　　或许，真的看不见明年的雨了……
　　下楼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乔连铭靠着车身等在那里。
　　我站在门口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难不成陆总说的司机是你？”
　　闻声，他的身躯明显一怔，偏过头看清来人，他几乎是朝我的方向大跨几步，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箍的我透不过气。
　　他的心跳的好快，我却异常的平静。
　　这十几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没有喜悦，没有紧张，没有心动，这拥抱，似乎只是验证了这漫长的等待没有任何的意义。
　　等到我的心都早已麻木。
　　我推开他，将手中捏的皱皱巴巴的，写着土地转让的合同交在他手上，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乔连铭，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他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昨晚是你说的，这件事要我来帮你，你现在不要了，要我怎么收场”我仰起脸看着他，依旧笑意不减“为了你，我可是付出了我自己”
　　这轻描淡写的口气，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击的他狼狈不堪，频频后退。
　　我又笑了“乔连铭，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误会的，误会你一直以来其实是喜欢我的”
　　“够了”他紧蹙着眉峰，眼底猩红。
　　“呵……看样子你还是不满意”我依然笑着，忽略心里的钝痛，声音一寸比一寸高“你还要我怎样呢？是不是我变成个妓女、人尽可夫你才会满意，你才会解气？！”
　　乔连铭压下一道墨眉，“嘉沫”
　　他很少这样叫她，低醇的嗓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心痛。
　　“那就拜托你，求求你，别在我面前露出这副表情”敛起笑意，我紧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趁他愣住的瞬间，我挣开他离开。
　　此时，陆云谦派来的车缓缓的停在我面前，司机下车帮我打开车门，礼貌的鞠躬“周小姐，请上车，陆总让我转达您，不管发生什么事，别让时铭等急了。”
　　车行在路上。
　　街边风景一闪而过，我忽然发觉，那些路过的花草，吹过的风，都是过去。不会再回来。
　　永远不会。
　　乔连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