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久方执

11、所谓舍得

　　腹部的剧痛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这才听到电话频频震动的声音。
　　水渐渐的失了温度，冰冷，刺骨……
　　我虚弱的起身，披上睡袍，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了下，仍是接了起来
　　“我在扉夜谈笔生意，过来陪我。”生硬语气，不容拒绝的口吻，就如乔连铭的为人一样，专横，霸道。
　　我靠着墙壁，稳住身体，虚弱的解释“我今天不太舒服”
　　他笑了笑，沉默了一会，轻描淡写的反问“你觉得你不该替你父亲赎罪吗？”
　　“用你的余生。”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语毕，他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声在我的耳畔清晰的回响。
　　十几分钟后，我风尘仆仆面色苍白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眼中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让我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嘈杂的音乐，阴暗的空间，陌生的人群。还有那个男人冷漠的表情，让我恐慌。
　　我不知所措的杵在那里，求助的看着他。
　　然后，只听他说“嘉茉，愣在那里做什么？都是故人，还不替我向陆总倒酒”
　　我下意识的看像他对面的男人，整个人彻底愣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夕之间似乎没搞清楚他的意思。
　　“倒酒倒不必了，我怎么舍得……”陆云谦上下打量我一番，故作场面的笑了笑“怎么，这就是乔少爷为了庆祝我们首次合作精心为我准备的大礼？”说着，他站起身，拉过我，坐在他身边，顺势将我揽在怀里。
　　这样的姿态，似乎与此刻环绕在那些公子哥身边的陪酒女无异。
　　“就是就是，我说乔少怎么不近女色，原来早就进屋藏娇了。”
　　“哈哈哈哈哈，只是这女人终究是没有天下重要啊”
　　桌上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只有那个男人，从头到尾的高深莫测。
　　我没有落荒而逃，反而镇定下来，坦然的坐在那里，为我身边的男人斟酒。他想让我开口求他，我偏不。他越是过分，相反我越是平静，我倒想知道，他到底多恨我，这恨意又能驱使他做到哪一步。
　　酒过三巡，陆云谦已是醉了，半个身体都压在我的身上。力量相差过于悬殊，我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倒在沙发上，他沉沉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刹那间，鼻息间都是酒精的味道，熏的我也有些醉了。他冲我低低的笑，修长的手缓慢的，抚上我的脸，我连忙起身，却被他一个翻身，彻底压在了身下，双手被固定在头顶，长腿更是压的我动不得分毫。
　　我有些慌了，下意识的看向乔连铭。
　　他仍是握着高脚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看着我。
　　包房里突然变得寂静。
　　所有人都只是抱臂环胸，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果然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冷血的，我的心彻底的沉了下来，仿佛一瞬之间堕入无边的深渊之海。
　　陆云谦俯身在我耳畔，含糊不清的轻笑“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早就是他的了，看来不是。”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我偏过头，神色倔强。
　　看出我的恐惧，男人松开禁锢我的双手，然后一边动手解我的衣服，一边笑“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陆云谦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呢？嘉茉，我回来了，不如以后你跟着我可好？”
　　我没再去看乔连铭，我知道他不会管我，更不会像从前那般，像救世主一样将我从绝望中亲手拉出来。
　　他恨父亲，连带着也恨着我，恨不得将我抽筋剥骨去祭奠他九泉之下的兄弟。
　　我偏过头，朝他淡淡的笑了，顺手摸过茶几上的水果刀，对准陆云谦的脖子。
　　“放开我”
　　“嘉茉”乔连铭再也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伸手试图制止我。
　　陆云谦的目光霎时间清明了不少，他俯身看着我，直直的盯着我看，忽的笑了，一寸一寸，缓慢的靠近刀刃，我见他如此，不自觉的后退……突然，他反手用力捏住我的手腕，手一松，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还真是只小野猫，真是越来越对我的口味。”
　　我开始试图挣开他，用牙齿狠狠的咬他，咬的满嘴都是血的腥味，用手抓他，抓的他浑身是伤，陆云谦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我，冷静的可怕。
　　乔连铭凑过来，坐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用力的捏着酒杯，俯下身，状似不经意间开口
　　“陆先生，我听说您的场子三个月前来了个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周时铭？”
　　周时铭……
　　这三个字像是定时炸弹般，在我的心上炸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像是死了般，上一秒还在挣扎的手，颓然的垂了下来。
　　“周时铭……周……周……”陆云谦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玩味的咀嚼这个姓氏。
　　他突然松开我，起身，将重量从我的身上拿开，整理下褶皱的衣物，重新坐回沙发上，饶有兴致的拿起酒杯，对着乔连铭轻笑“倒是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虽然长的温文尔雅，却是结实，禁打。”
　　没了束缚，原本可以逃之夭夭，听闻这话后，却生生动不得分毫。
　　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呆的望着他。
　　这一刻，我突然发觉，我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他怎么可能是我认识的乔连铭？
　　我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只是呆呆的怔在那里，看着乔连铭优雅的把玩着酒杯。时间也仿佛在这浓重的大悲中停滞了。
　　终于，朦胧中有人扳过我的脸，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眉峰紧蹙，他不是乔连铭。不是。
　　陆云谦素来生硬的语气里平白的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别哭”
　　他这么说道。
　　我注视着他，慢慢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泪后，我手忙脚乱的擦拭。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哭泣，是我从来都不应该有的权利。
　　小时候是，长大亦是。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乔连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站在我的身后，就如那年的他一样，一动不动，站的沉默，站的执着。
　　看的出来，他多少忌讳陆云谦这个年长他几岁的男人，不然凭借他的手腕和自负，就算他再怎么恨我，也断然不会向对手示弱，把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那一刻，我看着面前的陆云谦，忽然间觉得，这样也好，只要能摆脱他，只要能忘掉他，呆在谁身边都是天堂。
　　那天出来后，陆云谦夺过我的电话利落的输了一串数字，然后俯身低语
　　“绕了这么大一圈，你相信了吧，这是命定。”
　　黑丝绒般的夜幕下，空气晦暗，繁星点点，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天上的月光，他俯身在我耳畔，看起来就像是亲密的恋人“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
　　我神色茫然。
　　他揉着我的头发，浅笑“然后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他转身离开，修长的腿，迈着成熟的一字路线，渐行渐远。
　　良久，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打来电话，在离我十几米远的马路对面回头看我，不急不缓的开口“记得想我。”
　　电话被挂断，我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声，思绪也跟着茫然起来。
　　“你像是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
　　熟悉的声音，依旧是略带嘲讽的口气，可是，却无法伤害到我。
　　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在漫长的撕扯中，失去痛感……
　　“这世上有太多东西不值得去铭记”手不自觉的抚在心口处，我偏过头，看眼前这个一脸得意的男人，徐徐的开口“就好像总有一天，我也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一样。”
　　“你舍得吗？”
　　他笑着，自信满满的样子，自问自答“你不会舍得”
　　我也在笑着，笑着笑着却流了泪。
　　“就算刚刚我把你卖给陆云谦，为了我，你都会心甘情愿的，不是吗？”他双臂环胸，微微俯身，一副戏谑的表情“况且，嘉茉，我现在急需要他手上的一块地，你……”
　　我想都没想，扬起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清晰的指印，印在他的脸上，我平静下来，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
　　“我们之间，何须买卖，如果当年不是我眼睛瞎了，我早就成了他的人。”
　　对于这个男人，所有绝望的控诉都凝聚在这一巴掌上。庆幸他做的决绝，我才会彻彻底底的死心。
　　十几年的挣扎，一副即将破碎成灰的身体，足以还上当年欠下的债吧。
　　如果可以，所有的痛苦，从今以后，都由我一个人背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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