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伪装者

5、5

　　五

　　除了我和岚以外，灏、枫、庚也是是父王的孩子。灏是明妃所生，母亲在世时，十分喜欢明妃，说她识大体，温婉可人。明妃是个美丽的女子，她是我除了母亲外见过的最美的族中女子，听说在成为父亲的妃子之前，她已经和外族的一个青年订了婚，可无奈，父王看上了她，也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她的眼里总带着一种忧伤。母亲重病的期间，都是明妃侍侯在左右。明妃在时，灏总是随行，他的话不多，却善解人意。近些年，父王常把族中各部落的上交的文书的交给他看，让他熟悉各部落的生产，人员情况，族中一些长老猜测，灏会是继承王位的人选。

　　枫和庚是梅妃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同是女儿身，庚常跑来找岚，她和岚很投机，当有我在场时，她总是显得很拘谨，不知道是为什么。枫和她不一样，也许是小时侯我带过他的缘故。梅妃是族中武将的女儿，这名武将在一次征伐魔族中为保护父王而身亡，论功行赏时，父王想起他还有一个女儿，就纳她为妃作为对他的回报。梅妃有一些灵力，因此常随父王征战。她不在的时候，母亲就会把幼小的枫和庚接过来，她照顾岚和庚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把枫放在我的身边。我在树林中练习灵力，他就坐在旁边等着我，我去看望受伤的族人，他也跟着。有时，他累了，就睡在我的床上，赶都赶不走。他越来越喜欢粘着我。长大后，他才收敛了一些，整日在城中游荡，听说结交了很多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来到兰苑时就会眉飞色舞地把他所看到的好玩的事讲给我听，天色晚些的时候就会在我隔壁的房间里过夜。有时岚会很吃醋地说我对她没有对枫一样好，我就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告诉她在我心中谁都比不上岚。

　　“去问问灏的意见吧，让他和叶昕商量一下，再来禀告我。”看着父王远去的背影，我突然发现他的身躯有些佝偻，青绿色的袍带在寒风中飘扬。

　　我朝灏的青苑走去，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书房中阅览从下面传来的文书。青苑里种了很多兰花，清幽的香气，让人闻了很舒服。我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看到了正在伏案的灏，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年轻时侯的父王。灏有着父王英俊的容貌，却有明妃身上那种安详的气息，想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气息能让躁动不安的人平静下来，能让旅途跋涉的人身心不再疲惫，能让身染重病的人得到疏解。
　　“浣，你怎么来了？有事吗？”灏抬起头，微笑地望着我。如春风吹过大地。

　　灏比我长一岁，可是他从不称呼我妹妹，我也从不叫他哥，正如枫一样，他也从不叫我姐姐。

　　“灏，我来是为了岚的事。”灏向我走了过来，此刻正是午后，光线透过镂空的窗户，一缕一缕的，灏湛蓝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清澈，犹如海族深宫处最蓝的海水，温和而坚定。

　　“坐下来，慢慢说。”

　　“灏，请你救救岚。岚因为占星的关系，身体一直很不好，如果她再这样继续下去，叶昕说她活不了多长时间。”

　　“叶昕？可是那个从人间界来的大夫？”灏问我。

　　“是，叶昕给岚看过病，说她必须要停止占星，他才有办法救岚。”

　　“可我不是医生。我怎样才能帮助她？”

　　“我向父王请求过要岚停止占星，他要我问你的意见。”
　　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用他漂亮的眼睛望着我。

　　“灏？”我急了，抓住他的手。

　　他震动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把手拿开了。

　　“岚，我一向不相信仅靠星星的走向就能决定全族的命运。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可是既然当初是父王决定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占星已经给岚带来生命的危险，那么我会建议父王取消占星，让岚变成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是，族人是很相信占星之说，而且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更是对此深信不疑，要说服他们，怕是不易。”

　　“灏，我们先劝服父王，如果父王答应让岚过普通人的生活，那其他的长老就容易劝说的多。”有了灏的支持，有他在父王面前说话，那岚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浣，你和叶昕之间--我是说叶昕是个什么样的人？”灏问。

　　“灏，岚也曾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哦！我不说，等你们见了面，自然就会知道了。”

　　离开了青苑，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岚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我突然很想去镜湖。

　　远远地，我看见有一个人正站在镜湖边上，卓然而立，衣袂随风轻扬。

　　城中除了我，大多族人是不敢进入到这个森林里来的，即便是进了来，能找到镜湖也是一件难事。而这个人能找出镜湖所在，会是谁呢？我向前一步，想看清楚他是谁，却不料一脚踩到了一块腐朽的烂木，烂木发出的声音让那个人转回身来，与我打了一个照面。却是叶昕！

　　“叶昕，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惊讶不亚于他。

　　“我出来给岚采药，看见这座林子，心想可能会有我要的药材，就走了进来，没想到这林子里还有这么好的风光。”叶昕轻松地说道。

　　我知道他在说谎，这座森林有结界守护，只有神族的人才能进来，除了复杂的地形外，林子里还有未可知的危险，我也要很小心才能来到这里，叶昕是个凡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进入？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问我。

　　“我常到这里来，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发现了它。”我用手指着镜湖。

　　虽然城中已是冬季，但外面的寒气进入不了结界。因此湖面并没有结冰，树木四季长绿。湖水绿得像一池透明的液体翡翠，在太阳下反射著诱人的绿光。周遭的树木在水中映出无数的倒影，摇曳波动。

　　“很美，不是吗？？”

　　“这里真的很美，也很静，是一个能让人集中精神思考问题的地方。”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这个地方给我一种很神秘的感觉。有时我想这里会不会居住着神族中一个美貌的女子，为了爱人她甘愿来到这里与雾气和安宁为伴，两个人过着宁静的生活，从此不问世事。”我看着叶昕，却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好。

　　“你是说这里有人居住？”叶昕问我。

　　“自从三百年前的地界与人界大战之后，地底城的王就颁布禁令，所有地底城的子民都不许擅自进入这里。违者以军令处。所以千百年来这只是一座空林子，除了生活在这里的花草树木和野兽外，根本不可能有人居住在这。我来过这里许多次，也没看到有人出现。”我看到叶昕的脸色不好，似乎有什么事困扰着他。

　　“没有人吗？难道她不在这里？”叶昕喃喃自语。

　　“你没事吧？”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他的声音。

　　“没事，只是我在想也许这里真的有人，可是没你想的那么美好，她也许是被迫住在这里的，她的爱人背弃了她，让她独自一人承受寂寞与屈辱。”说话时，叶昕望着湖面，声音冷漠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他说的是一个事实，冷冽的眼神让我感到一丝寒意。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此刻的叶昕带给我的完全是陌生的气息？

　　我甩甩头，再看向叶昕，他神色平和而且从容，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陌生感觉。我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叶昕，我已经禀告父王要岚停止占星的事，他要听一下你和灏的意见。”

　　“岚公主的病不能再拖了，时间越长，她的元灵就会消耗得更多，她的身子也就越无法医治。”

　　“明天灏会去看岚。你们可能会碰面。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灏？可是你们族人空中所说的有可能继承王位的那个人？”他问我。

　　“灏沉稳，虞智，高洁出尘，族人都很相信他。他也具备了成为王的一切条件。”我说。

　　“你难道从没想过自己要成为王吗？”

　　地底城历代的王位继承人都是男子，但也没有典制说不可以女子承袭王位，只是——只是我从未想过要——

　　“我曾给城中的平民看过病，也问过他们对你的看法，他们都说浣公主是城中最骁勇善战的战士，对族人又好，是王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可见你的地位在他们的心中并不低，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

　　“不要说了，”我冷冷地打断他：“你只是一个人类，没有资格管神族的事，我的事我自己会决定，不需要外人来干涉。”我转身离开，走出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