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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夜半沧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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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朝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暮楚的肚子也适时的叫了一声。
茶已凉。
羊皮却仍旧放在桌上,陆烟凝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
她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江憾生有些许不耐,却听得陌桑说道:“姑娘的茶很好喝。”
陆烟凝却是看向江憾生,“江捕头等得不耐烦了吧,又想以官府之名让小女子配合查案么。”
江憾生皱眉,却没有辩驳。
陆烟凝又道:“我曾听人讲过,江捕头为人最是正直不阿,查案更是契而不舍,铁面无私。”
江憾生正要自谦,却又听得她说道:“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进门作客,免费喝了我的茶,也自当道一声谢或夸一声赞。”
她又看向了陌桑,轻轻笑出声来,“我这茶确实很好,当得起公子的一声夸赞。”
有人说,这世上最难缠的便是女子。
但在陌桑眼里,这并不准确。因为她也是女子。
她说这世上最难缠的是矫情的女子。
钱财难以诱惑,名分打发不了。
她们要的,就是吸引别人的注意。虚荣,落寞,又孤傲。
眼前的陆烟凝,不偏不倚,恰好如此。享受惯了众人追捧,此刻竟有人对她不起波澜,那么要一句夸赞也是好的。
“这羊皮上的胭脂味道姑娘可认得?”
茶已经喝完,陌桑并不打算续茶,盖上了杯盖,声音很淡,有些疲色。
陆烟凝却道:“这胭脂的味道我自然认得。”
从始至终她都没碰过那块羊皮,但她却说得很肯定。
江憾生眼睛一亮,追问道:“那你可知道这胭脂是何人所有?”
陆烟凝扫了一眼桌上的羊皮,忽然间带了一丝莫名的娇羞,轻笑着说道:“它有名字,它叫冷香粉。”
“冷香粉?”陌桑重复。
陆烟凝起身走到她面前,忽然间俯下身来,“公子,现在闻到了么?”
陌桑轻轻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却说道:“便是你身上的冷香粉么?”
“不错。公子觉得这香味如何?”陆烟凝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盯着她。
陌桑摸了摸鼻子,鼻间仍有余香。
“很香,很好闻。”
“敢问姑娘此处还有其他人有这种胭脂么?”陌桑问道。
“没有了。”
回答陌桑的是两个人。除了陆烟凝,还有江憾生。
他们竟是异口同声,答案一致。
陌桑诧异地看了一眼江憾生。
江憾生却道:“她是陆烟凝,她用的胭脂,在花月楼里怎么可能有第二个女子有资格享受?”
陌桑失笑着点头,“江兄说的对极了。只是我却不知道,原来江兄对这花月楼的事有这样深的了解。”
“哈哈,江憾生这个不解风情的呆货,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房间内有一道屏风,上面是精致的苏绣,绣的是相如琴挑、文君夜奔的场景。
声音自外传入,豪放爽朗,与之伴随的是房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朝秦的磕睡一下子被这声音惊跑。暮楚也暂时忘却了他的肚子,好奇地抬起头来。
“是沈爷!”陆烟凝听到声音,忍不住惊喜。
陌桑听到陆烟凝口中的称呼,心下了然,与江憾生相视一笑,都站了起来。
“我一回临安城便被花妈妈派来的小厮拉来这里,说是官府上门查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江大捕头在这里办案啊!”
说话的男子年约二十,头发披散,脸上略有胡茬,身穿绸布长衫,佩一柄三尺铁剑。
如果说陌桑是潇洒不羁,那么此人就是真正的放浪形骸,不拘一格了。
“沧浪兄,别来无恙!”
人活在这世上,混迹这江湖,为的无非是两个字:钱、权。
把两者结合起来的就是一个字:势。
江南最有钱的人是王九义,他已经死了。最有权的人是崔方,他还活着。
而最有势的人叫做沈朝宗。
这位沈沧浪便是沈朝宗的独子,沧浪山庄的少庄主。此刻他站在陌桑和江憾生面前,只随意地拱了下手便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无须言语,一旁的陆烟凝立刻替他沏上了新茶。
“你就是扶花公子?”沈沧浪对着陌桑上下打量。
陌桑微笑,“正是在下。”
“你长得倒是快和阿凝一样漂亮了。”
沈沧浪咋舌。
“可惜你是个公子,要是扶花小姐之类的,我倒是会考虑考虑。”他对这个想法很满意,只遗憾于自己没有龙阳之辟。
陌桑对他的说法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沈沧浪的大名她早就有所耳闻。这位少庄主天资聪颖,剑法独到,可惜生平却只有两大爱好:斗鸡走狗,采香弄月。
可他父亲沈朝宗乃一介名流,耗尽一辈子心血打造出江南第一势力——沧浪山庄,又怎会甘心唯一的儿子是个只知玩乐的二世祖,自然想让他浪子回头,有所作为。
但沈沧浪却是道,有偌大的沧浪山庄在,他这辈子吃穿不愁,何必自寻烦恼。
及时行乐,快意红尘,岂不妙哉?
除非有朝一日,这世上再没了沧浪山庄,那他倒是得自立更生,换个活法了。
“江呆子,这回你是在和他一起破案么?”
江憾生对他的称呼似乎很习惯,回道:“我职责在此,扶花公子则是受崔大人之请。”
沈沧浪摆了摆手,“你们那点破事我可不关心。”
自他进门后便不置一词的陌桑此刻却道:“不关心我们的破事,那少庄主夜半三更风尘扑扑赶到这里,定然是有其他关心的事了。”
“嘿,我关心的是你们查案便查案,却别来打搅阿凝。她是来伺侯我的,不是来配合你们查案的!”
沈沧浪对陌桑说话却没那么客气,他看了一眼陆烟凝,后者会意,悄悄退出了房间。
“伺侯?我本以为少庄主和陆姑娘之间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想到适才陆烟凝的风姿绰约和见到沈沧浪时的满脸惊喜,陌桑不由得说道。
“真做假时假亦真。我出得起价,自然担得起她的伺侯。”
他对陌桑话里的嘲讽倒是很淡然。
“沧浪,我们前来只是想知道冷香粉的出处。”江憾生开门见山。
沈沧浪摇了摇头,看着江憾生有些无奈,“江呆子啊江呆子,好好的江家少爷你不做,非得做个劳什子捕头吃这种苦头,唉……”
见江憾生闻言皱了眉头,沈沧浪见好就收,便又说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这冷香粉其实你也见过。便是当日你来我家时我刚调制好的香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