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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访姊(上) ...

  •   “怎么都凑在这呢?”魏琐回头,一个盛装妇人自园边踏雪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女,一个手中擎了新剪的白梅,另一个则捧着一件大麾,正是夏侯渊的夫人丁氏。

      “叔权与阿琐在此玩闹,那侍婢不知就里惊扰父亲来此”夏侯霸说道。

      丁氏皱眉,目光投向娟儿“怎地如此不长眼,杖责二十,自去找管家领罚”

      娟儿一听,脸色登时煞白,这二十杖下去,她还有命在吗?一时吓得跪倒在地,连求情也忘了。魏琐忙伸手去拉,实在想不到娟儿会因此受罚,她虽不是圣母,但别人因自己受罚,心中总是愧疚,想要向丁氏求情,却又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正自焦急,但听夏侯衡缓缓道:“母亲,她不过是护主心切,杖责二十是否过重了些?”。

      丁氏听完在心中琢磨了会儿,觉得儿子说得也有些道理,罚得重了难免叫其他人心寒,便道:“杖责免了,今后到柴房去,别在跟前走动了”

      “诺”娟儿伏地行礼,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再抬头时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水。魏琐扶她起来,娟儿刚要道谢,魏琐一使眼色“还不快谢过郎君,若非他求情你就要被打屁股啦。”

      娟儿恍然,慌忙再次跪伏在地:“娟儿谢郎君救命之恩。”

      娟儿抬头,冬天的太阳经过雪的洗礼,清澈而刺目,一时晃得人有些眼花。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起来吧,地上凉”声音和暖,一如这冬日之阳。娟儿怔愣了片刻,从地上爬起来,向夏侯渊和丁氏行了礼,便要到柴房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看来,春山如笑,今后只怕是再见不到了吧。

      夏侯渊听魏琐说到‘打屁股’三个字,脸刷地又是一沉瞪着魏琐:“女孩儿家,恁地粗俗?”

      魏琐心知自己说错话,却也不急,嘻嘻一笑:“阿琐知错,这不是逃亡时听流民说惯了吗,以后我定当多读圣贤书,多受圣人教化教化也就好了”

      丁氏被她那驾轻就熟的认错态度逗得一笑,轻轻一点她额头“你这受圣人教化都快一年了,怎地如此不见长进?”

      夏侯渊也笑道:“听仲权说你在许都时便嚷嚷着要看书,这都看了些什么书啊?”

      魏琐脸不红,心不跳,目光坦然地吐出两个字“《史记》”。夏侯称被魏琐的厚脸皮深深地震精了,她看的是《史记》没错,可是,可是……,夏侯称在内心纠结着,要不要揭穿这个虚伪的女人。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夏侯渊点点头道“多读读史书也是好的”

      丁氏掩袖一笑“好什么,难道夫君还指望阿琐读成昭姬黄硕那样……”话说完便不说,轻叹一口气,看向自家夫君,他也是一般模样。阿琐在战乱中伤了脑子,又怎么可能成为昭姬黄硕那样闻名天下的才女。

      魏琐不知道她一直用来搪塞别人的借口——伤了脑子。在夏侯渊夫妇以及其他人眼中看来,已经快要被解读成弱智的代名词了。

      夏侯渊也是轻叹一声,问道:“夫人来此何事?”

      丁氏转身拿过侍女手中的大麾,亲手给丈夫披上,柔声道:“这几日虽放了晴,可比前些时日要冷得多了,本来是要遣人送到军中的,正好夫君未走,这便穿上吧”

      夏侯渊笑着拉过丁氏的手,轻轻握住“劳夫人费心了,不是说要去姊姊那吗,什么时候过去?”

      丁氏道“这不正要走,却寻不到几个孩子,原来都在这呢”

      “如今姊姊虽到了颍川,但仍是主公嫡妻,切不可怠慢了”

      丁氏道“说哪里话,终究是自家姊妹,哪分什么今时与往日,又何来怠慢之说”

      夏侯渊道“好好劝劝她,别再与司空大人置气了”

      “唉”丁氏长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她待大公子一向视如己出,出了这样的事,又岂是旁人劝说两句就能好的”

      夏侯渊仰头看了看天色,方才还是碧空白云,煦阳当空,此时却有两朵乌云悄悄掩袭而来,不知大雪何时将至:“那便早些过去吧,瞧这天色,晚些时候只怕会有雪。”收回视线,看向自家夫人“军中还有事,耽搁了这些时候,我也得走了”

      丁氏看着夏侯渊,笑得温婉“夫君自去,妾身理会得”

      夏侯渊走后,丁氏叫身后的侍女给夏侯称梳理好头发,又见夏侯称与魏琐两人的衣服惧被揪扯得皱皱巴巴,如此拜见长辈实在有些失礼。可这时候确实也不早了,让两人回去换衣物难免要耽搁些时间。去得晚了回来时天黑了,路上只怕多有不便。丁氏皱眉想了会,还是吩咐夏侯称与魏琐两人去换了衣物再启程。姊姊现在失宠于司空。这样子如何能去见姊姊,失礼不说,要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有些落进下石的欺人意味了。
      丁氏一行人出门的时候,已近申牌时分,不及用过哺食,便匆匆往城南赶去。风呼呼地吹着,尤似刀刮,马儿竖着鬃毛,套着缰绳冒着寒风艰难前行。车帷被高高掀起,又‘啪’地打了回来。冷风灌入,魏琐被冻得一哆嗦。双手伸到嘴边,边呵着气取暖边问道:“阿称,这么冷的天,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这么冷的天,与其跑外面来喝西北风,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家宅着呢。
      “自然是到姨母家去。”夏侯称答道。由于天寒,夏侯称他们三兄弟也不骑马,五人分做两辆车,丁氏与夏侯霸坐一辆,夏侯渊,夏侯称与魏琐一辆。本来丁氏是让魏琐与自己坐一辆车的,可魏琐一见夏侯霸上了车,便与丁氏说夏侯衡博学,自己前上午看书有几处不解的地方,想向阿兄请教。丁氏听她这么一说,也并未多想,只当她是好学,便允了她,嘱夏侯衡照顾好弟弟妹妹,便让马夫启程了。

      “你说的这姨母是叔母的姐姐?”

      “是啊”夏侯称皱眉点点头,阿琐她说得好绕啊。

      “你以前不是去过司空大人家吗?怎么又不记得了?”夏侯衡点了点魏琐的额头。

      魏琐小声道:“这不是逃生时伤了脑子,很多事记不得了嘛”

      “也是,你刚醒来那会连年号都记不住,那傻样笑死我了”夏侯称想起当时情景,不由取笑魏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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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着也是闲着,八卦一下打发时间。魏琐接着问道:“叔父说,这位姨母是司空大人之妻?”魏琐不知道司空大人是谁,是个什么官职,但能被夏侯渊称作大人的,又时刻以恭谨的语气来谈论的人,应该是很大的官。(度娘说,大人指在高位者,如王公贵族,或对父母长辈的称呼。清朝之后泛指在职官员。所以,某狸的理解是清朝之前只有很大很大的官(三公一类)才能称大人)

      夏侯衡淡淡道:“以前是,以后便不知道了”

      “司空大人应该是在许都吧?”魏琐问道。貌似上回夏侯渊生辰还说要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后来来了没有?

      “据闻两个月前刚回许都”夏侯称说道。

      “她丈夫在许都,她为什么要来颍川?”是离婚了还是正在闹离婚?听到现在,结合之前夏侯渊与丁氏的对话,魏琐也差不多猜到了这位丁夫人与司空大人的现状,只不知这二人的设定是虐恋情深还是相爱相杀?

      “宛城之战时,我军被围,司空大人的坐骑绝影为流矢所中,大公子为救司空大人,将马让给司空大人逃命,自己却战死宛城。姨母听闻消息后悲恸不能自已,言语之间对司空多有怨愤之意。司空大人一怒之下便将她遣回颍川”夏侯衡说道。虽说讨论上位者的家事容易招惹是非,实是不智之举。可眼前两人是自己的弟弟妹妹,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八卦的。

      儿子死都死了,一直怪老公也不能叫儿子活过来啊,这女人真傻。魏琐心里如是想,嘴上道:“伤心儿子的死固然是人之常情,可换个角度看问题,幸好丈夫还活着,如此一想,就会感激上天,而不会口出怨言了”

      夏侯称道:“人死了不难过还要觉得庆幸,也只有你这脑子浸过水的人才想得出这道理来”

      夏侯衡听二人说完,淡淡一笑道:“阿琐的意思是,逝者已矣,该当珍惜眼前,可是?”夏侯衡说完看向魏琐。

      魏琐点点头:“就是啊,你伤心难过他也不能活过来,为什么不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庄周妻死而鼓乐。世上固然不乏洒脱之人,可你年纪尚小,不懂情之所至,心不由己。伤心难过若是能由自己说了算,那便不是伤心难过了”

      魏琐黑线,你也不过二十出头,说得好像你懂一样,还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来。再说人家这是母子之情,为什么被你这么一渲染,这悲剧效果都直追梁祝了。

      魏琐正想吐槽夏侯衡,但听‘吁’地一声喝,颠簸的马车停了下来,侍女卷起车帷请三人下车。

      夏侯衡和夏侯称先后下了车,魏琐站在车辕上,只见铅云势劲,遮了半壁青天,滚滚向天边的金轮追去。看来叔父说得对,稍晚些时候只怕还会下雪。

      令魏琐没想到的是,雪来的是那样的快,那样的急。似为了阻拦一些人到来,又似为了阻止一些人的离去,总会有一方是阻挡不住的,跋山涉水而,要么遇见,要么错过,命运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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