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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许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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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曹丕与曹植上前稽首行礼。
“唔”曹.操.背向而立,厅中灯火昏暗瞧不清他的此刻表情,许久才听他对二人说道:“都起来吧”
曹丕曹植二人自地上起身,垂首以待父亲的示询。
“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祢衡?”曹.操.向二子问道。
曹丕斟酌了会儿道“祢衡轻慢于父亲,本是该杀,然此人志怀霜雪,飞辩骋辞,于士人之中颇有名声,杀之恐累人口舌”
曹.操.冷笑一声“哼,轻慢?”祢衡之举岂止是轻慢,那简直是羞辱。曹.操.正要发作,忽听四儿子曹植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阿父想要杀他,实如灭鼠屠雀般容易,可世人会说阿父没有容人之量,恐因此寒了天下才子智士之心,如此一来便有些不划算了。可若是不杀他又难消阿父心头之恨,植认为阿父不若借他人之手除去此獠,或淮南袁术,冀州袁绍,荆州刘表皆可为阿父分忧”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漂亮,首先,他肯定了曹.操.的实力,杀祢衡而已,不过是踩老鼠炸麻雀那样轻而易举的事情。其次,他陈述了杀祢衡的利弊——恐寒天下才子智士之心,杀他有点吃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考虑到了领导的感受并提出了解决方案,不杀他阿父你不开心,所以我们不杀而让袁术刘表这些呆B们去杀,我们边嗑瓜子边看戏就好。
曹.操.用惊艳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四儿子。对于祢衡的生死,他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他问曹丕该如何处置祢衡,也并非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只是想听听儿子的看法,然后点拨点拨他,顺便也让一旁的曹植听听跟着学点东西。他真没指望曹植能说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可他说出来了,不只说了,还说得那么漂亮,简直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对于祢衡这个小婊砸,他确实打算用借刀杀人这样的损招弄死他,既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又能愉快地看着祢衡去死,这主意简直太棒了有木有。可是儿子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干的?
“阿奴,你是如何想到这个主意的,谁教你的?”
曹植不屑地一撇嘴“何须用人教,阿父既想杀他又不能杀,那就让别人去杀呗。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就让别人去。子贡不就如此么”
曹操欣慰地摸了摸曹植的头“看不出来我们阿奴也长大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快挤成一朵菊花了。虽然跟仓舒没法比,但看得出来这也是个聪明孩子,想到仓舒“你母亲可有给你取字了?”
曹植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父亲这样愉悦的神情以往只有在对着仓舒和环夫人时才能看到,转头看向阿兄,他脸上神情虽未变,眼中却尽是黯然。
“那便犬子建’二字吧!”曹植,字子建,希望他在今后的人生中能有所建树。
“植谢阿父取字”曹植笑嘻嘻地拜倒。
“起来吧!”曹操捋着须髯,瞥了一眼曹丕笑道:“为父问你们,这世上有一痴傻之人,凡与他相交者莫不被世人所讥笑,可你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人其实不傻,你可还会与此人相交?”
曹丕听完父亲的话心头一震,父亲的话说得意有所指,却又不曾明言,难道说的是阿琐……
曹丕还未想好要怎么答话,曹植便道:“他不是傻子的事也就自己知道,旁人可不知晓,在世人眼中他依然是个傻子,若是与此人相交,世人仍会笑话于我。若是你向世人解释其实他不傻,世人只会认为你是同他一般的傻子,因为只有傻子才会与傻子相交”
曹丕听完,猛地一转头盯着自己的四弟,他这番话一说父亲会作何思想?可会因此嫌弃于阿琐?自父亲还许后他便一直在找机会与他说阿琐的事,可一来考虑到阿琐的病,二来父亲忙于朝政之事总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是以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向父亲说明。若是现在他向父亲禀明可会惹恼他?若父亲所言之人便是阿琐他可会就此错失良机?若父亲所言之人不是阿琐,又见他如此紧张可会因此见疑?又或是责他耽于儿女情长?
曹操手抚颏下短髯来回踱着步子,沉吟不语。当日河边对答,他也瞧出那女孩儿不若元让说得那般疯傻,不过行为做事较常人有异而已。又见她怔怔地望着子桓,似乎颇有情意,他本想着若这女孩儿真不是傻子,那便让妙才将她许与子桓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如今听子建说来,若真让子桓娶了这女子,少不得还是要遭人笑话的,到时满朝文武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司空家的公子娶了个傻媳妇,他的颜面威信将置于何地?可也不能真如元让说的那般将她塞给陛下呀……曹操觉得他的头疾似乎又犯了。
“启禀司空,尚书令求见”侍女上前禀报道。
“快请进来”
“参见主公”荀彧向曹操行礼道。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曹丕和曹植可以下去了。曹丕见父亲如此知他要与尚书令商谈军国大事,不愿他们留在此处。嘴唇噏动,几次想要开口,终是躬身行礼不发一言地与曹植退了出去。他始终猜不透父亲在想什么。
出得门来,曹丕将曹植交予侍女,独自往园中走去。随手地折下一支桃花,沿着小径信步而走。阿琐阿琐,我该怎么办呢?
“啊…动了…动了”一声尖叫传来。曹丕拨开花枝往那方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手捧双颊,似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事。
一小童走上前朝她翻了个白眼,奶声奶气道:“好不容易造出来了,你瞎叫什么呢?”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么……”想到自己参与制造了世界上的第一台机器人,魏琐抹去眼角激动的小泪花,以一种‘吾家神器初长成’的眼光看向场中的发条木偶人。没错那只是几个发条人,换句话说那就是铁皮青蛙的放大变形版。但由于它运用了现代的机械力学原理,魏琐坚持那就是机器人。
“阿琐”曹丕出声唤道。
魏琐回头“子桓,你怎么在这里?”
曹丕屈指轻轻向她额头上敲去“傻子,这是我府上,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曹冲皱眉不解地看向曹丕:“为何你们都要说她傻,高安乡侯是,宸姊姊是,连阿兄你也是。琐姊姊明明是个聪明人”能想出以齿轮相互推动来使木人行走的人,怎么会是个傻子?他们都眼瞎了吗?
曹丕笑道“这世上也就仓舒你一人说她聪明”众人说她是傻子,偏偏只有这才智过人的弟弟说她是个聪明人。要是人人如仓舒一般想,那该有多好。可哪又能人人似仓舒一样的眼光,起码在他看来,在伯权他们看来,阿琐就是一个傻子。但他喜欢这个傻子,想和她在一起,身边的聪明人已经太多了,仓舒,子建,父亲……
“那是你们傻看不出来,你瞧这木人,本来照我的计划是要一年才能完成的,可按琐姊姊所言以齿轮推动轴承驱使木人前行,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给造出来了”曹冲一手拿着木人的图纸,一手指着正在园中走动的木人。
曹丕看着场中僵硬行走的木人,摇了摇头。也是在这府上,也是因为仓舒,要是换成别家别户,或是换了家里的其他人弄出这么个大木人,非得被人当成巫蛊之术不可。拿过小手捏着的图纸,曹丕匆匆扫了两眼:“这不是仓舒你的笔迹吗,怎么说是阿琐的主意?”
“我本是让琐姊姊来给我笔录的,可她听了我的计划后觉得太过复杂,说试验而已不用这么高端,简单点就可以,于是变成了我给她笔录”
曹丕挑了挑眉毛,不相信地看向魏琐:“是这样吗?”‘高端’是什么?仓舒跟阿琐待了一个月,竟也开始说胡话了吗?
魏琐点点头:“仓舒的设计真的很棒很前卫,但我觉得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以现有的条件也没法造出他想要的木头侠”曹冲设计的那是能杀能砍能飞……的木头人,魏琐听完觉得那差不多都能赶上钢铁侠了,额,姑且叫做木头侠吧!
“木头侠?”
魏琐还没说话,曹冲便急急地解释道“就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超人”
超人?
好吧!他已经不打算问什么是超人了。曹丕此时觉得这世上能与阿琐无障碍地聊天的,大概只有仓舒吧!这两只的脑回路就没有跟正常人有效对接过。
曹丕摇了摇头坐到一旁,唇角带笑,静静地看着两人讨论什么浮力什么惯性,虽没有一个词能听懂,却也觉得满足而有趣。
流云溶溶,落花飞逝。转眼已是金乌西坠。司空府门外,魏琐踩了小奴的背踏上车辕。
“阿琐”曹丕叫住她。
如在颍川初见时那般,魏琐回头看向他。希望这次她不会再曲解他的话:“你何时及笄?”
魏琐抬头算了会“大概要到明年年底吧”
曹丕上前拉过她的手,低声耳语道“届时阿琐可愿随丕同入青庐?”他已决定去与父亲说清楚,就在今晚。纵是世人笑话,那也由得他们。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可惜……“先把戒指准备好再说吧!”魏琐说完红着脸低头钻入车中。命车夫即刻启程。
曹丕站在原地,脉脉望着夕阳下远去的马车,尚未‘猜透’那戒指是何物。罢了,下回再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