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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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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的冬日将近,司徒谢宁致仕,尔后即病重卧于府中。
天子感念谢大人多年勤勉之劳,曾亲往司徒府探看,并赐金帛等物以示圣恩。
此后,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众议之事,便是何人可接任司徒之职。
魏琮之意,光禄大夫董奉,为人克谨,处事沉稳,可担得此责。
只是升任一事,当循功绩,董奉履职,确是竭尽心力,但所建勋业并无多少过人之处,是以越级将其升任恐难服众,旁人便是无异,太傅却当即慷慨陈词,言董奉资历未足,当择他人才是。
“那太傅心中可有合适人选?”魏琮语声淡然,面色亦如此。
齐渊朗声道:“择何人升任,臣岂可妄荐,只是越级升任乃非常之时方可为之。”
换句话说,这寻常的接任续职,就应该按着资历功绩,按部就班的选人。
其实这道理还真是不错。
太尉杨衍等一众朝臣俱点头称是。
御坐之上的天子,身子似有微动,只是阶下的朝臣多未留意,不过他近旁的宫侍却瞧得一清二楚。
天子的怒意见盛,暗握成拳的那只手背处,青筋似都崩起。
太常韩隐适时出列,先是赞同太傅齐渊之见,言称,升任之事确当循资历,莫若暂将光禄勋沈恢升任司徒,而董奉顺理成章的晋为光禄勋。
天地良心,沈恢可从未有过觊觎司徒之意啊。
只是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亦如此。
光禄勋一职,权责甚重,且近天子身前,自然是由心腹之人得任,此后的行事才更便宜。
而沈恢得将升任,亦为美事。
太常韩隐高见顿得天子首肯,群臣也再无反对之声,是以,司徒一职的人选就此尘埃落定。
魏琮这日下朝后,虽感疲累,可心中却轻快了一些,甚而是有些畅意。
方才朝堂上的一番行事,多半称了他的心意,能不如此。
天子的这些个小伎俩,齐渊虽不十分清楚,可随后却也能大概明白。
沈恢无意司徒高位,只是他人欲取他权责而代之,想必如今这结果正得其所,齐晅将在心中的暗自猜测如实地道与了伯父齐渊,而后又小心道:“伯父当时倒不如先就顺应了天子之意,如此又是一团和气。”
齐渊却是面容微凛,沉声道:“朝中权责接替岂能章法全无,如同儿戏。”
齐晅面上略现了一丝苦笑,伯父这番又有指手画脚之嫌,天子心中定是为此再增厌恶之意。
“再则,董奉这人实无能为可任高位。”齐渊似对新任的这位光禄勋颇不以为然。
齐晅却与伯父之意有些相左,“天子曾属意董氏女为后,可见董奉必于天子面前常表其忠。”
齐渊遂而沉思。
齐晅又再道:“除却董奉,天子当还有依重之近臣,防的便是我齐氏权重。”
齐渊冷笑,“我自为帝师,便教导他广拓胸襟,容贤纳才,如此方可开盛世基业,不想到头来他行事还是如此偏狭。”
功高镇主,素来为君王之忌,何况如今齐氏紧握军权,不肯将其分让旁人,齐渊行事又有一意孤行之嫌。
齐晅由此劝慰伯父,天子再行提拨官员之事,齐氏诸人只暂做壁上观即可。
齐渊深而虑之,遂以为意。
余下来的时日,天子果又再行官员任免之事,不过涉及军中,他却慎而又慎,不过是任了员骠骑将军而已,且还是问询了太傅齐渊之事。
太傅这一回倒是未有半句多言。
魏琮面上多少才算有了些和悦之意。
其实这也不过是彼此的试探罢了,齐渊心知肚明,魏琮如今最不甘的便是大将军一职不能任其心腹,空而置之,只是他却不曾想过,朝中可有人能功比齐浔,在此任上尽可服众?
齐渊如此着想便是有误了。
魏琮身居帝位,他的心思不外乎一点,权臣身上的功绩多少并非为其根本,忠君二字方为至关首要,否则,再多的功绩亦难对帝王的心思。
正所谓忧国忧民,不若忧君之事。
便如今时的齐氏,虽说食君禄者个个劳苦功高,但却亦成君忌,甚而,齐浔这个大将军身故之时,天子虽曾于人前叹为心痛憾事,但其实他内里却不无窃喜,喜的是齐氏折损了一员重将,太傅今后的行事多少会受些拘限。
只是太傅的子侄行事如今日渐老道,屡屡肯担责在前,便是要消些他手中的权柄亦为难,这心病还是未除多少。
不过待看眼前儿,董奉得任了光禄勋一职,已属快意之事。
只是这悦事无独他一个,齐府之中,此时亦阖家同乐,因的是添丁之喜,齐晅程梓两个喜获麟儿。
程梓此番生产,齐晅虽未在其身侧,可却也知晓了她的辛苦,皆因他曾于产室之外打转,自然将程梓的呼痛之声尽听入了耳中。
说实话,那会儿齐晅竟有了些许的心惊胆战之感。
甘氏这日亦强撑着起了身,也欲往程梓处探看状况,不过待侍婢将她扶至当场,却又在众人的规劝之下折返了房中,齐晅则就此搀了母亲而回,只留了伏氏并长嫂等人守在产室之外。
齐晅这是怕自己再守在此处,实会忍不住冲入房中看个究竟,他也不知为何,以往在房中榻上,两人缠绵之时,程梓亦曾因痛楚而泣,只是那会儿的声音反倒让人心生怜意而悦,不若如今这般的要人生悸。
想来,这定是个磨人的孩儿,不要他母亲好过。
程梓才不若齐晅这般想,比起当年初次生产,这一回已然算得上是顺遂,起码两个时辰过后,婴孩便落了地,她尚有余力将其上下仔细看了一番,未曾立就昏睡过去。
这个孩儿,倒似比齐陶当年健壮一些,小手小脚都很结实有力,程梓甚为满意。
不过在齐晅眼中,这新才出生的孩儿,看起来却着实有些无趣,小脸儿是皱巴巴的,颜色还泛着红,眼儿紧闭,看不出眸色清亮与否,怎都不如初见女儿之时那般的可爱讨喜。
许是因着是男丁之故。齐晅如此想。
那能一样吗?齐陶那会儿都是快满月了,这当父亲的才回至都城,人家小娃早都白嫩了起来,才不是新生之婴的模样。
不过伏氏与甘氏等女眷却都道,这个婴孩眉眼间清朗,口鼻端正,今后的面容定当出众。
齐晅自然是不肯尽信,但也未就此言语,待得近程梓身前时,只柔声问起了当年,产齐陶之时,是否也如今日这般艰难。
程梓这会儿已然能用汤水了,且无需婢女侍捧在旁。
听得齐晅问起当年,程梓禁不住手便停了下,尔后就又再续饮之,含混着道:“初次生产之时,多是最为不易,我亦如此。”
“原是这般,还以为阿陶是个省心的。”齐晅苦笑。
程梓此时用罢汤水,复了些气力,不无嗔意地道:“她怎会省心,那会儿可是折腾了我四、五个时辰呢。”
齐晅一时无言,不过尔后却又再道:“阿陶如今甚至是乖巧。”
程梓听到此却是不无无奈地道:“那是她淘气之时你未曾见,方才母亲来时,阿陶便陪在一旁,见了弟弟,即道不若她生的好,委实太过难看。”
“阿陶怎如此性直?”齐晅一时嘴快。
程梓先还未悟他语中之意,尤在接着道:“她还拉着母亲一道,直要母亲夸赞她才行。”
齐晅终忍不得失笑,“阿陶确是模样甚好。”
程梓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怎你父女两个一般如此。”
齐晅只抿紧了唇,未肯言语。
多说多错,便是此时。
程梓却是心中暗恼,由着眼前儿的齐晅再又想到方才齐陶嫌弃弟弟的模样,不由得赌气地道:“寻常的男儿本就不必模样太好,不然反是麻烦。”
这话才一出口,程梓便自觉失言,不由得小心地看了齐晅一眼。
齐晅倒是一派的坦荡荡,且和着程梓的言语点头道:“确是如此,男子若是模样生的太好,亦非幸事。”
程梓唯余诺诺,尔后转口与齐晅论起新婴的身子康健一事来。
齐晅对此倒是甚为得意,直道自己素来便少有疾患,儿子当如父亲一般。
程梓这一回却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齐晅见她一脸的乖顺,心中微漾,不由得伸出手,捏了下她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