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程梓返回榻上之时,齐晅正倚在榻首,兀自看着她方才换衣之处出神。
程梓心中正因接连扰了人家的好眠心生谦疚,不过见他直勾勾的样子却又有些不快起来,还好这屏风并无雕露之处,若不然自己岂不是他眼前袒身露背了?苍天可鉴,自己可是从未有过要亵渎夫君之意的啊。
程梓的胆量不大,心计也无太多,不过秉持的原则还是有的,那便是,清楚为人,心中自安。
“被子盖好,再若受寒,那汤药之量可是更要多加了。”
房中微热,程梓上塌后便只搭了半边的被子,齐晅回神后即提醒她。
为免夫君再度出手,程梓只得欣然从命,紧裹被子。
齐晅自己则依旧里衣单薄,自在的很。
谁让自己身子不争气,就病了呢,程梓暗慨叹。
不过程梓心里明白,自己这病不单是因受了寒气,更多是为着连日来的惊吓带所累,心力不济身体自然萎顿,换做旁人怕也多会如此,只就不知,身侧之人会否明白一二。
“你且安心养着吧,张藩之罪虽及三族,女眷却不在列,”
这同榻共卧果是易生灵犀,齐晅一语解忧,程梓立时生出了些精神,一扫先前的恹恹形状,眉眼微弯,脸儿生辉。
“果真如此么?”
齐晅则笑的淡然,“确是如此,此一回获刑之人,除父子三族,女眷尽免。”
程梓对于魏氏兄弟及其党羽获刑如何一向未肯留意,她只庆幸自己的亲妹不必赴死,“陛下果是宽仁之君。”
齐晅笑而不语。
天子宽仁?只怕未必如此。魏氏兄弟把持朝政、藐视君王日久,天子恐是早都有意除之而快,只他为政的根基尚浅,羽翼未丰,才不敢动其分毫罢了。
此一回魏嘉伏法,司徒谢宁等人皆提及魏嘉祖上功勋,言其父辈忠勇,为此伯父方上奏天子,宽恩行事,免其一应女眷,再又众议以往魏氏兄弟重用之朝臣,大半皆留原任,不予追究过往,只是与其太过亲近,有结党之嫌者,少不得要贬降一番,方为威慑,而程谦恰在此列。
程梓对这此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只是外父怕难留在都城了。”齐晅边说边看紧了程梓。
程梓只略呆愣了下,“回家乡亦好。”竟是未有颓丧之意。
“倒是不必,只是调职去兖州东郡任典农校尉,来往都城尚算近便。”
程梓只嗯了一声了事,似未太在意。
齐晅再欲就此多说几句,可转过头,看了看程梓的面色,却又止住,只为她掩了下被角,“晚了,且睡吧。”
程梓心中惊惧全无,自就坦然,没一时,果径自安睡了。
齐晅则自她沉酣后,倚在那里,再度敛神静思。
程谦为人,确是虚狡,不足以与之成事,可程梓心性与其父相差甚远,二兄为此言说她不堪与自己为配实有些太过。
程梓许是又热着了,一只手臂自被中伸出。
齐晅先只当未见。
程梓得寸进尺,如先时那般,被子渐扯开去,整个腰身再又露了出来。
多半是这房中属实过暖之故。
齐晅自己也觉内里有些燥热。
他索性坐起身来,细细打量起了熟睡的程梓,再伸出手,虚虚描摹了下她的眉眼,眉目如画;若即若离地点了下她的樱唇,唇色有些淡,便是她这会儿病热退去,肤色复又莹白,也未衬出多少朱色,属实清雅的很。
其实初见程梓,齐晅即未有厌她之意,许是她生的委实太好之故,待时日一久,也就惯于她在身旁了,况无论如今自家境况如何,自己无意于此上太过劳心费神,如伯父所训,子嗣承继当是首要,她这般的人物,养育的孩儿当也是出众的,做什么还要重觅佳人。
原来,齐氏父子自家府中论起此一回魏氏兄弟伏诛一事,及其所涉羽众之时,齐晖曾言,程谦其人不得用,当年与之为姻亲实属无奈,今时不同往日,三弟尽可再择冢妇,方不至委屈。
齐晖性直,且是与自家人理论,无需太多避忌,因此上有时言语冲口即出,全不知斟酌。
齐昭则未置一词。
家主齐渊只看向了齐晅。
齐晅才不会再度犯蠢,要自己的婚事再为旁人添些茶余饭后的新鲜趣闻呢,虽说如今家族复居高位,众人多趋附,可唯此时更不该骄矜放任,因此上自然一力维护程梓,言其举止行容尽皆合心意,实为佳妇。
齐渊听后,也未多言,只嘱了一句,子嗣承继为要,你今后于此上莫太疏了。
而齐渊这一提及子嗣,齐晖就又多了句嘴,言自家孩儿阿偕极讨弟妇欢喜,而后便嘿嘿一笑,甚是自傲。
齐昭在旁,轻斥二弟无状。
他兄弟三人素来无隙,齐晖做惯了此等轻狂形状,齐晅也不能对他侧目。
况家主齐渊在上却只是颔首而笑,显见得阿偕也很讨这个祖父的欢喜。
这等情势,齐晅如何会不再虑生儿育女之事了,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父母尊长。
只是想想这事便觉无趣,况程梓又病,过几日再行一定也不迟。
就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齐晅想到此处,收回尤在程梓唇边的手,将被子拉起,为她盖了个严实,转过身睡去了。
程梓连用了两日的汤药,再又兼身体素来康健,寒症也就渐除了。
不过在此期间,齐晅还是不失周到地问了她一句,可是要告知外父外母你病卧之事,接他两个过府看望。
程梓自然是谢绝了他的好意,道理嘛,自不必说。
齐晅明白程梓心中所虑,为此倒觉她更投心对意了。
程梓病卧之时未肯要父母过府探看,待她病好后,却频回程府,无它,皆因程谦不久即要往东郡赴任,父母姊妹总是要互相托嘱些。
而此时都城之中,魏氏兄弟一党皆诛三族的政令已下,程乔至此只得长居母家,以后如何且看时事造化了。
程乔自身倒还未全无生机,因有个新出生的婴孩在怀,不过她原本明媚可人的俏脸在这几日却快速地失去了光艳,眼内也尽是哀痛,程梓在她面前几无话可说,唯恐一个不察,她眼中的泪便会流个不止,庶母王氏由此对自己暗生怨意。
可离别之日渐近,有些话该说总是要说的。
“阿乔你年纪尚轻,以后的时日还长,若有合适的人家自当再嫁,不过这一回可莫全依父亲的主意,自己心中有个准才好。”
程乔却只是凄然一笑,“姊姊,我以后再不想嫁与旁人,委屈了女儿。”
程梓心道,你便是不想再嫁,父亲怕也会为自己寻个得力的女婿,不过程乔如今已为人母,他自不好再多做打算,据此,程乔应可安稳上几年。
程乔自然是可安稳的,程谦如今只掂着长女,揣摩着她身在齐氏可念着家中境况,孰料长女不孝,全无半点儿帮衬之意,自己末了还是要被贬去东郡内,任个典农校尉,恰是自己入都城之前一职,真真是气煞人也。
“父亲未失官身已该庆幸。”程梓先只柔声安抚父亲。
此一别,不知要何时再得见父母两个,程梓实不愿有违逆之言行。
程谦却只懊恼被贬之事,颜面上无光,“庆幸?我如今若是还在都城为官,未得动摇半分方该庆幸。”
“如今这般也好,东郡离都城又不算太远。”刘氏在旁也一并劝慰了下。
“你又懂些什么,这哪里是远近之事,只是她在齐府无势一节。”程谦气闷,指责之声渐高。
刘氏边示意他轻声边不解地道,“关阿梓何事?官员调任皆是经朝堂议定。”
“朝堂?如今这朝堂之上,齐氏若想力荐何人尽可得成,反之,亦然。”
程谦这话,程梓当然明白,不过就是家主齐渊未念半点儿姻亲之情,将自己的父亲贬任往了别州郡府,又将同为姻亲的丁氏族人丁羲调任至兵部掌权,河东的族人也得他尽心提携,显得独与程氏相疏罢了。
可这就只该怪到自己,怪自己在齐氏人微言轻一节上么?虽说自已在齐府之中也确是如此。
“父亲勤勉政务,总有再入都城之时。”程梓不欲与父亲相争,只能如此泛泛而已。
程谦还能如何,只得叹了口气,拂袖离了程梓母女两个,自去寻宽解之处了。
程梓才又转头与母亲话别,不过是去往东郡的路上,小心身体云云,再尽自己所有,给母亲些钱物傍身。
“父母离你远了,有甚难处也只靠你自己,夫家光景日盛,你倒该更为小心行事,莫让人家寻了错处。”
刘氏每说一句,程梓便点一个头,少有的乖顺倒让刘氏心中甚慰,母女两个由此难得的言语尽欢,分别之时,俱都多添了不舍之情,程梓最后,竟是红着眼眶回了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