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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太傅齐渊忽就一夜重病,都城之中,对此是众说纷纭。

      有人言太傅多半是为人所害,可再又思他如今手无重权,害他做甚?

      也有人言太傅其人近些年间因情势而失了心胸,再兼之这一回两子赴战,可结果却是替人做嫁,最大的军功落在了陈平的头上,他一时愤懑难消,以至郁结过积,因而成病,且来势汹汹。

      都城中多半人认定是后者。

      朝中官宦闲时相聚,也多认可此传言。

      不管太傅大人因何而病,他终究是病了,且还不轻,自然就会有各路人马前往府中探病。

      头一位急急忙忙入府的是太尉杨衍,且刚一下朝,还未及回府准备探病所需之物。

      太傅大人还算给他颜面,由侍人搀扶着靠在榻首,与他言语了几句。

      杨衍探病出府后,步履消沉,身背双手,连声慨叹。

      太尉大人之后,司徒谢宁、太仆郭纳等身居高位的朝臣也俱都陆续亲身到了来。

      而此后的两日,就只见太傅的同僚差人入府探望了,魏氏一脉自然更是如此,为着陈平的军功,兄弟亲族前些时候便大肆相庆,待太傅重病消息传出,众人暗里更是拍手称快,魏嘉由此兴起,竟拉着大队人等前往了上林御苑,在其中昏天黑地消磨了整日,纵骑竞射,烟烤火燎,玩的是不亦乐乎,如此魏嘉尤觉不足。

      上林苑不同于芳林苑的锦绣绮丽,其范围更为广大,且内里少有高台楼宇,奇木珍花,多的只是漫山遍坡的野生丛树,及畜养在其中的猛禽走兽,是天子围猎之所。

      程谦这一回未随之前往,想是尚知亲家病重,当抽身探望为要,是以以往未曾入府之人竟携夫人前来了。

      父母入府探病,程梓当然要陪在身旁。

      太傅大人似病况有些加重,以往一个侍人便可将其搀起靠坐,如今竟要两人合力,且眼内昏黄,言语不清。

      程谦先还就耐着性子,欲与亲家话几句病况,无奈,患病之人想是听不分明,每每只嗯啊以对,且全不知所云,用药之时更是令人瞠目,汤水端至口边也不知吞咽,甚尔时不时的洒在了胸前。

      程谦夫妇探病而归时,临上车马,程谦忽就对程梓道:“明日阿乔回府,你且回府中一聚,她多时未见长姊,已不是一回念着你了。”

      刘氏一怔,看了眼程谦的脸色,未出声。

      “如此,你明日一早便回,与妻妹多聚些时候。”程梓还未及应答,一旁的齐晅就贴心地开了口。

      程梓微感异样。

      待到第二日回到母家,程梓方知为何了。

      程谦的书房,程梓少有踏步之处,如今就只父女两个独对。

      “太傅此次的病势委实急重,未知之前可曾有何异状?”

      程谦这话问的程梓有些迟疑,一时不知他为何故的程梓便摇了摇头。

      “太傅身体以往的境况如何?”

      程梓心中渐警醒,“父亲与他同朝而列,以往如何会不知么?”

      程谦有些气恼地看了眼这不孝的长女,“同朝而列也不过是时有碰面罢了,我若尽知还问你做甚。”

      “女儿亦不知。”程梓垂头,再不与程谦对视。

      程谦少不得缓和了口气,再问,“这几日你瞧着他病症可见轻了?”

      “太傅发病之时,正值齐晅二嫂生产,我在她处相伴,便未见其发病之初,这些时日又少近太前,只在新出生的孩儿那里,父亲此问实难做答。”程梓说的确是实情,她自有心依母亲所言过继旁人,自然对齐晖的二子有意相亲,况太傅这一重病,府内的人手属实短缺,庾氏身旁总还是要有个家人照看着。

      “我昨日过府,瞧他那形状,倒确是堪忧。”程谦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来似山倒,太傅平日思虑甚多,病况多半便是因此所致。”

      程梓这话无意间暗合了坊间对太傅突病的揣测,程谦由此稍展了眉头,不再多问。

      “这般就还说得过去。”

      话到此处,程梓自然明白,父亲为何要自己回府相聚了,只是太过清楚难免心中难过,再不肯与他说上太多,只想着快些离了他面前才好。

      “阿乔呢?怎我回府到现在都还未见她?”

      程谦隐有不耐地道:“已然命人过府去接,这会儿十有八九快到门口了。”

      程梓心中微微酸楚,不过也只一恍就又淡了,“既如此,我便去与阿乔闲话了,多时未见,还真有些想她了。”

      “去吧去吧。”程谦摆了摆手。

      程梓这一日在父母家中用过了晚饭方回,齐晅未知,竟还要人为她留了汤羹食水,且自己也未多用,待与她一道相伴而食。

      齐晅少有这等时候,程梓如何会不领情,只是待她凭几而坐,勉强持箸入口,方觉这饭食如家中的一般,味如嚼蜡。

      “你与妻妹一道回府中团聚,她可曾问起我父病况?”

      程梓含混着点了点头。他这哪里问的是阿乔,分明是不放心自己的父亲罢了。

      “你如何应她?”齐晅为程梓添了块牛肉在碗中,入门以来,这也是头一回。

      “父亲病重,卧榻不起,连日用药亦未见有起色,多半是平日里思虑劳累所致。”程梓在齐晅似有温存的目光中,将那牛肉放入口中,也未肯细嚼,囫囵着便咽了下去。

      齐晅将手边的汤水送至程梓的手中,示意她用些,以消味腻,“你平素不大用这种肉食,今日可是想尝了?”

      程梓素日不喜牛肉,因其粗硬。

      低头慢慢地啜用汤水,程梓未再应声。

      齐晅也未再多言,两人默默地用完了一餐饭。

      不知是否因着晚饭时分的食不下咽,夜里,程梓翻来覆去的没了睡意,身旁的齐晅却还算好眠,呼吸一贯的绵长稳沉。

      他自然是可安眠的,不若自己,如今才算明白,于夫家不过是个不可尽信的,毕竟父亲与魏氏相亲;于母家则是个无用处的,半点儿帮衬不得。这种情势之下要人如何自处?

      程梓这一晚几是未眠,第二日自然精神短少,连庾氏那里也未曾去,只在房中呆坐了半日方才缓了些。

      太傅府内此后的月余,便是在寻名医、觅良方中匆匆而过,而程梓则又复了以往的形状,不过于齐晅而言,同榻之人似有些疏于服侍自己,成日里只围着二兄新得的孩儿打转,才刚过了满月的婴儿有何意思?比他的夫君还要重要?记得自己从并州刚回都城那会儿,她可是成日里眼角带笑、端茶递水,似有意殷勤,如今倒好,白日里想见她个人影都不大容易。

      程梓以往确原有意寻机,与齐晅商探过继之事,可如今她已没了那等心思,就只觉得小小的婴儿至纯可爱,自己看着他沉沉的睡在那里心中便一片安宁,而他因腹中饥饿号啕大哭之时,则更是要人心疼,自己只恨不得抱他在怀里哄上一哄,可再又转头一想,哄也白哄,自己连个乳母的本事都没有。

      程梓每每不舍婴孩之时,齐晅则多守在太傅齐渊的榻旁,如今太傅身旁常是他与齐昭、齐晖三人相伴,伏氏等皆可往齐老夫人处侍候,便是齐蓁也不大入父亲房中去,想是太傅心疼幼女,不想令其太过悲戚之故。

      太傅成病日久,三个子侄也都卸任回府侍亲,可朝中的事务俱都如常,甚而宫中的例宴都与往年一般,热闹喧哗,魏氏女眷的笑音更盛,对太皇太后也更为奉迎,独江太后形容有些消瘦。

      今次的宫宴,齐氏主母伏氏未现于人前,倒是镇南将军夫人甘氏携儿妇程氏往宫中应酬。

      “太傅的病可好些了?”太皇太后这一问,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殿中一时喧笑低无,一双双眼皆望向甘氏,江太后也一般。

      甘氏如常地温温一笑,“大人的病已无大碍,前些时候已能行走,与长嫂两个过些时候便会往宫中走动。”

      程梓暗道,这话自己听了都未肯信,惶论殿中这些女人了。

      果然,切切的低语随即而起。

      “若真如此,怎能不赴今日之宴?”

      “听闻前些时日,又寻了名医入府。”

      “还是南面的,多是镇南将军为其兄寻来。”

      “齐氏也只镇南将军一个正经的官身了。”

      “那还是为的荆州重地,轻易撤换不得。”

      “什么重地,不过是离都城远罢了。”

      ……

      “太傅身体若能康健,于国是大幸。”江太后一语消音,殿中复又安静如初。

      太皇太后别的意味地赞同道,“确如你所言,大幸。”

      宫宴无趣,因而更显冗长,程梓好容易于宴毕之时,往母亲跟前儿闲话了几句。

      因虑于父亲程谦多番查问,程梓自那日后便未再回程府,母亲差人相请也只称身体不适。

      刘氏见了程梓自然要嗔怪于她。

      程梓只一笑置之,母亲这等性情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心中只父亲最重,旁的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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