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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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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殿内的宴罢,太皇太后兴致未尽,天子魏琮忙相请皇祖母观赏早都备好的竞马之技,程梓此时便就得见了自己的夫君,且不只他,同在骁骑营中的高门子弟俱都同聚于此,再兼之都中权贵族内、并皇室宗亲中雅好骑术的青年才俊,也俱在此时为太皇太后贺寿助兴,是以竞马之乐尚未始已然是热闹非凡,同场竞技的热血男儿早都有了摩拳擦掌之势,而远处观望的众人也渐起了窃窃低语,无非是看此一回,何人会在此时节率先折桂,在天子及诸人面前出得风头。
竞马之途前些时候早都选定,虽偏于苑西北外开阔处所在,少不得穿林绕丛,可也恰能自千秋殿前的高台处远远望得大半之途。
春日的时光正好,身手矫健的男儿们俱都意气飞扬、英姿飒爽,这般景象如何会不要人心驰神荡,并为之呐喊鼓劲,是以竞马令声才一高喝而出,高台之上便就再没了安静,不单是天子与太皇太后等皇室诸人连声相询何人抢了头筹、一马当先在前,更有那等粗豪之武人痛快谈笑,指点起了马上各人的技艺如何,而悄然观望的丽人们则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绢帕亦或裙带,也不知是为何人悬起了心。
程梓初观竞马自然是觉得有几分意思的,不过对于在场内与人竞技的夫君却并未有太多的挂念,她也不知为何,只觉得齐晅既然身在骁骑营内,骑术自是不差的,此一回就只看骁骑营中于前位占得几席罢了。
果不其然,竞马最终,骁骑营中的校尉杨毅技压众人拔得头筹,紧随其后之人亦同为营中兄弟,而齐晅则落于他二人半个马身。
原早都存了与骁骑营内诸府子弟一较高下心思之人,这一回倒是了了心愿,虽还尚有三分不服气,却也只能铩羽而归了。
太皇太后随后即赐酒于骁骑营内诸人,并满面笑意地赞叹道;“我朝的年轻才俊倒多半到了骁骑营中,看来此中的勇士能者怕是可以一当十了。”
骁骑营比之都中其它营卫,确是更为马壮兵强些,寻常的骑战自不必说,便是远途奔袭也为其精善,太后所言实算不得虚。
旁人听至此处俱都点头附和称是,独武阳王魏申其人并无半点儿声响,有些异然,不过众人也未在意,全因这会儿还有角力一娱待观,众人自然又乐得去瞧那个热闹了。
魏申今日乍见齐晅之时,心内便不时微微悸动,不知不觉间自多饮了些美酒,意态显得朦然起来,此后再到竞马之时,观得晴空丽日之下的齐晅,面容熠熠生辉,尤胜少年之时,他立时便心神难安起来,鬼使神差一般,他这会儿只想着与齐晅两个独对,便是不可将之拥揽在怀中以解相思之苦楚,就在他近旁,痴痴地望上一会儿也是好的。
魏申心内做此想,脚步自然不受管束地迈向去了齐晅近旁处,侍候他的侍人忙亦步亦趋地随之而来。
齐晅与杨毅此时并骁骑营中数人正自论及方才竞马,哄着才得了头名的杨毅改日必要饮酒相庆方罢。
杨毅初时尚欲推让,不想见得魏申近得前来便打消了念头,且有意兜引魏申,不令他于人前太近齐晅,以免做出些污人耳目的举动来。
不想魏申便如眼中未见得其他人一般,到得近处,就只管直直地望向齐晅,“本王竟不知元尚骑术如此了得,果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后也不管旁人在侧,真个就只仔细打量起了齐晅,果是越看越爱,心花轻绽,面上也渐渐堆起了笑意。
齐晅见魏申如此眼睫不由得微微一敛,面上却还一派的淡然,只如常一揖道 ,“武阳王谬赞,元尚愧不敢当。”说罢,便欲抽身而走。
才与朝思暮念的可人儿相近,魏申恰似失了魂一般,如何舍得他就此而别,是以一时情急之下,伸出手去便将齐晅的衣袖拉扯住不放了。
齐晅此日为着竞马,特换做了一身利落装扮,紧窄的衣袖极为贴合臂膀,是以魏申心切之间,那手便触到了齐晅的臂膀。
少于人前失耐性的齐晅,忽尔一记反手,重重地将着魏申的那只手折了过去,嗷嗷呼痛之声顿就不绝于耳地响了起来。
杨毅彼时已瞧着不好,忙一步上前,将武阳王的手至齐晅掌中抽出,且后又将他二人拉开了此许。
“怎你全不念旧时情义?”魏申羞怒之下竞口不择言起来。
齐晅听得这混话更为着恼,况他先时的一通策马狂奔,胸中的热血早都沸于寻常,再又饮了几杯酒,平日里的沉稳自就失了些,更禁不得魏申那色蒙蒙的眼,及全不知羞耻的言语。
杨毅也深恶魏申此辈,只是此时此地他却还知顾及,扯着齐晅低声道:“这大庭广众的,与他计较做甚。”
齐晅扫了眼周围,只得暗握了下拳,闷声点头称是。
杨毅再又推了下他胸口,“你且往别处,离了他眼前。”
“不必,子远只管与他人先行观赏角力去便是。”杨毅字子远。
见齐晅这会儿的面色似已如常,杨毅略一沉吟,尔后倒真个偕了一旁的几位营中同僚,并其余的闲杂人等,皆往角力场那方去了。
而齐晅在此后则似要与魏申叙旧般,缓步近去了他身前,低声言语起来。
同齐晅交好多年,杨毅早都熟知了其人的性情,与他人行至途中没多久便寻机折回了方才那处,不想先时的所在一派沉寂,莫说人迹,便是雀鸟之声都已不闻了。
杨毅心中暗觉不妙,屏息,察看四周,珍木花丛中均无异状,独不远处,巍峨巨石堆砌起的假山后,小灵池内的水波频频漾起,似有些异样。
小灵池乃天渊池旁一处清逸的静水,间有一长长的窄渠与天渊池相通,是以虽不十分开阔池水却还充盈,池旁遍植了名贵的金柳,春夏时分景致颇为幽静,再兼之此时,芳林苑内的角力场中十分热闹,少有人留连在此处,是以倒更显得这处冷僻起来。
杨毅健步如飞,直奔那假山石后的灵池而去,到得池畔,果如他所料,池水中,齐晅正将魏申的头频频按下,眼见那厮已然没了多少挣扎的力气,声音都发不出了。
“他怎都是天子的叔王。”
杨毅全无半分迟疑地跳入水中,拦下齐晅还想再度施力的手。
神智已然有些迷糊的魏申身子一歪便要沉入池中。
杨毅只得又慌忙将他扯起,“况今日是太皇太后寿诞。”
齐晅如何会不知这些,只是实受不得魏申先时所辱,他还当自己是那个不解事的少年、可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给他些教训,只怕下一回见了自己还会做出此等丑态,于人前垂涎不已,直令人做呕。这些年间他未现于自己眼前倒还无妨,如今旦一见他做出些等不能忘情之状便心火难平,不过方才那一番折磨也算够了,如杨毅所言,今日实不该太过妄动。
“是我鲁莽了。”齐晅尤有忿意地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渍,平复了番,再欲与杨毅一道,将魏申架到岸边。
“我一人即可。”杨毅心内明了齐晅深恶为何,忙示意他自行上岸即可。
挚友行事如此合心意,齐晅自然乐得轻松。
魏申一时被水所激失了神智,杨毅与齐晅只等将他置于假山间的一个石洞中,再就坐在一旁待其转醒。
齐晅此时眼内已再无杀意,复了平素的模样,不过因着水渍的润泽,他原本清湛的眉目倒更见幽深,旁人看着自是更易陷入其中了。
魏申醒转之时,对面,齐晅的一双俊目正似有所思地轻睨着他,不过此时他心内可没了欢喜,只觉眼前人如罗刹一般,尤其是方才在水中,下手极是狠厉,没有一点儿当年那俊秀少年的单弱模样。
洞内阴凉,冷风时时,魏申忍不住嚏声连连,齐晅虽也一身湿衣紧裹却是未见有半分瑟缩,依旧是安泰自在,同平日里谦然的清贵公子模样无二,不过魏申心中如何喜爱却也是再不敢有半点儿轻举妄动了。
“方才一时不慎,令武阳王落水,实元尚之过。”
齐晅才一张口,话音尚未落定,魏申便忙不迭地摇头。
“本王是燥热难当,才与元尚一道凫水消遣,并无谁人过错。”
齐晅见他如此,竟禁不住抿唇而笑,这一笑,魏申的心尖处便又是如被猫轻抓了般。
立在洞口处的杨毅,本还以为方才之事要费些口舌,不想魏申其人竟是全无半分男子气概,只求速速保全自己,再不受半分苦楚便罢了。
至此,杨毅也忍不住与齐晅一般,面上微现了一丝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