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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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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内宅院众多,房厦繁迤,程梓一时还认不大清楚各处所在,便如此时堂上的亲眷,除却太傅府内诸人,前来都中做贺、河东齐氏族内之人她实是难以一一辨识,唯有跟随了齐晅,逐个施礼敬拜过去罢了。
齐老夫人这几日的精神愈发的好了,此时看着堂中叩拜的程梓更是掩不住面上的笑意,本为着齐晅娶妇即有着尽孝的意思在里面,齐氏族人见她如此开怀,是以对新妇程梓倒有了欢喜之态了,其中尤以两个妯娌,齐昭的夫人丁氏与齐晖的夫人瘐氏为甚。
本昨日之仪,她妯娌两个合该在新房多伴新妇些时候,只是丁氏的小女哭闹不止,乳母无计可施,她唯有守在女儿身旁才安心,而瘐氏则是不久之前才又有了身孕,是以此时才方与程梓得以见面。
丁氏面容秀致,性子沉稳,便是心内如何暗赞程梓貌端,却也只是温和地夸上两声便罢了,瘐氏颜色明丽,却是个好玩笑的,再兼之小姑齐蓁在旁稚言稚语地做和,齐寁与齐宖两个顽童好奇地嬉看,倒弄得程梓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堂上传来一声轻咳,却是太傅齐渊。
“母亲若再无嘱咐元尚夫妇,且让他两个歇息去吧。”
齐老夫人虽欢喜孙儿的新妇可人,却也知心疼她辛苦,自是笑着点头,而后又吩咐两个儿媳妇道:“她新进门,不明之处甚多,你两个勤提点些。”
齐渊的夫人伏氏与齐浔的夫人甘氏自是连忙应了。
“有甚不明之处,三嫂问我亦可。”热心的齐蓁笑着对程梓道。
程梓暗叹小姑可亲,若是嫡亲的该有多好,不过便不是一母所出,齐晅也似与她无甚隔膜,不止是与她,便是与太傅所出的长子、二子两个也全是亲近模样,看来这齐府内里果是和乐的很。
不知细情的程梓先就只羡于齐府家人的亲近,待回到房中,与齐晅闲话后方才明白,这亲近却也是应该的。
“我原是伯父亲生,后过继到父亲母亲名下的。”
程梓只是不耐房中寂静,随意寻了个话头,说起适才拜见尊长之时,见着齐晅多少与太傅大人齐渊有些相象,且更甚于他与亲父齐浔,不想久不做声的齐晅才一开口,她便自觉失言,倒好似自己有意这般了。
“我原不知。”程梓喏喏低声,一时再不知要说些什么。
齐晅平素并不易与人谈笑,只是程梓如今已然是他新妇,况瞧着又是知进退的,至少初见他时只当是寻常之人对待,并未因着这皮相有何扭捏做态之举,是以心内对她另眼看待了些,见程梓如此,反又出声与她闲话道“不过父亲与母亲曾言,我更肖三叔。”
“三叔?”程梓怎也想不起今日堂上,齐氏诸人当中还有个三叔,“是哪一个?怎方才未曾见过。”
齐晅淡然道,“三叔死于汉南,”
程梓微惊,而后始有所悟。
当年汉南与本朝并立,到高祖之时才将其一统,听闻彼时还是他亲征之功。
“三叔那会儿当是年岁尚青。”
齐晅点头,“才刚及冠,同伯父一般,随祖父军。”
程梓心内哀叹,果是上阵父子兵,只就刀枪无眼,不过是一场仗,即父子阴阳相隔,兄弟再无相见,齐氏往日之荣耀果是得来非虚,而有今日之境遇实有些不该。
“你与妻妹俱有几分肖外父。”齐晅其实只见过程乔一面,未曾太过留意其模样,不过也是籍此来闲话罢了。
程梓自知样貌尽得父母之长,旁人见了说肖父亲几分也是不虚,不过却还是立时硬声回道:“我更肖母亲。”
齐晅见程梓如此便识趣地不再做声了,而程梓亦不知要再说些什么,二人于这房中先是静默相对了一番,而后便一个凭案持书,另一个轻手轻脚地收拾起了箱笼,外面候着的侍婢见房内久无声响,则只当他两个小憩,便也未来打扰,直到晚饭时分,方才有人轻声示问,请他二人去了堂中,与众人一道用饭。
这一日的晚饭齐府阖家团聚,自然又是用的热闹,不过齐晅的酒意比之昨日少了许多,回到房中安寝之时,未再倒头便睡,自行去了沐浴更衣。
昨日齐晅未近新妇,尚可说是酒意太过所致,可今晚这等情形,却还是让程梓心内微颤,只在那里东摸摸西摸摸的不知要做何。
梳洗过后,仅着了里衣的齐晅,如昨日一般,从容的上榻后便即阖了双目,显见得是无意于旁的,一心只要安睡。
程梓再又暗舒了一口气。
悄然梳洗、更换里衣,而后,程梓也睡去了榻的另一边。
两人再度各不相扰,自得安眠。
室内一片静谧,若不是那喜庆的新帐高悬,案上的红烛尚燃,竟再无昭示新婚之热烈的气息,不过这般情形倒是要人安宁,至少能睡个好觉。
程梓的睡颜看在齐晅的眼内也是极好,洗尽铅华的一张脸依旧是如画如描般,黛眉弯弯、黑睫纤长,素面粉唇,没了妆饰反倒更为可人。
不过更为可人的倒是她这不惊不乍的性子,自己可少费许多心思,先只当旁边多个伺候的人也好,虽说自己早都不喜他人近身,可总不该开口撵了她去别处安歇,况她父亲有些别样的心思,即便其未曾未太过之举动,自己且再耐些时候,这亲事可还有着太后之力呢,昨日宫中亦有贺礼送到,祖母又为之开怀,如此这般已是甚好。
齐晅心下安定,睡的自然沉稳,待迷蒙醒转之时,却见程梓正散发呆然而视。
程梓这也是才刚欲起身,尤睡眼惺忪、心神迷茫之时,原是打算轻手轻脚的下榻去梳洗,不想才一坐起,便见了齐晅那边的锦被渐翻,而后就与缓睁俊目的其人蓦然相对了。
齐晅缓身而起,却未提防里衣竟是微微而敞,程梓忙转过了头去。
这一早,两人各自梳洗,尔后程梓依旧为齐晅束了发,又还为其备好了宽袖长衫。
“今日要送父亲回荆州,需方便些。”齐晅却另有打算。
程梓一时讶然。
换做戎装的齐晅平添了几英武之气,为其系革带的程梓忍不住心内存疑,都道此人好男风,可怎瞧着却都无半点儿那种风流态度,至少观其身姿甚是挺拔,虽不似孔武有力、身形壮硕勇猛之士,却也非羸弱柔媚形状,在他身前,自己似被玉山笼罩一般,大气也不敢深出。
隐隐慌张的程梓,手上动作却丝毫不乱,只两三下便为齐晅将革带饰系完好。
伸展着双臂的齐晅还未有半点儿不耐,便见程梓已然为他弄的妥当,稍感意外之际心内顿安,至少这人的触碰实可忍受。
“父亲不过回来了几日,怎这就要走?”程梓待与齐晅一道往齐浔夫妇的院中去时,方才轻声问道。
齐晅先未作声,过了会儿才道:“军务繁忙。”
程梓识趣的未再多问,不过她也明白,镇南将军驻守荆州之责为何,多半因的是江左陆氏。
江左陆氏,与本朝隔江而治,前些年间,边界城池时受其扰,只苦于江阔水深,未能一鼓作气将其疆土尽并,且自他新主陆皓登基以来,兵安将稳,边境处再无有半点儿异动,两边的百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不过太为安宁总让人觉非长久,须知暗流激涌起来更是难平,是以镇南将军齐浔前些时日巡视各处的兵马倒更为谨严起来,更是亲布襄阳、江夏等诸城邑的控防,而他在齐晅成婚之时回转家中也不得闲,常在议事堂内与兄长齐渊及府中的府吏、幕僚等一众人等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