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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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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之仪总是繁复琐碎的,不过依着当遵的规矩来行,总也就顺顺当当地过了,是以程梓由始自终都未觉有何疲累难过,只是当合卺酒被端起,不可避的,匏的苦味便就萦在了鼻间,她不由得暗暗瞥了下同执此酒的身边人。
齐晅却是眼都未抬,全无半点儿犹疑,只一抬手便将匏中酒饮尽。
程梓自然立时跟同。
酒中果然混杂了匏的苦涩,入了喉间实有些难过,而当赞者那一声,‘同牢合卺,甘苦不避。’响起时,程梓更觉其滋味许久不得消散了。
齐府如今虽说势不如前,可也依旧是都中的高门,逢此喜事,前来的贺客自然不少,程梓这个新妇少不得在此时便要任人瞧上一瞧,品头论足一番。
齐氏的新妇容色姣好,家世亦可,诸多贺客对此皆众口一词地赞其为美,元尚公子终得佳偶,齐府这一桩亲事无甚不妥。
成礼之后的酒席之上,肯在齐府饮至宴终的贺客并不是极多,不过留待甚晚方才告辞的却着实有那么几个,且都不约而同地与着齐渊两兄弟去了议事堂内议事,太尉杨衍即为其中之一。
杨衍如今年近六旬,平素于朝中言语虽宽和却不失谨慎,行事则公允平正,朝臣之中颇有些威望。
只杨衍今日不知为何,许是宴上饮多了酒之故,才与齐浔叙了两句荆州闲情,便就与他兄弟两个抱怨起了如今朝中政令愈发难行,国力也有日减之势,若再如此下去恐要失了社稷根本。
齐浔听到此处不由得一怔,抬眼看了看尤是泰然安坐的兄长。
太傅齐渊听到此话却是半分声色未动,只管用着侍人才煮的新茶,且一并劝让杨衍多品上一品,“这茶煮的时候恰好,太尉不妨多用些。”
杨衍勉强地用了两口,实并无多少的兴致。
“若要享得好茶必要多耐些时候。”
齐渊这句终令杨衍心中略有所动,不过却还是不甘地道:“我如今便是不问政事亦可,只有人定要擅政危国,为臣者若任其独专此行,便是对陛下失责,将来见了先帝亦无有颜面。”
“齐氏亦如此。”齐渊终微露心绪。
杨衍至此方才心意稍平,再又与他兄弟两个闲话了几句便欲告辞了,不过待见了自已的幼子杨毅却又再一次烦闷起来。
杨毅是杨衍的幺儿,与齐晅的年纪相仿,二人同在骁骑营中,平素里又极交好,因此今日齐晅娶妇他自然要在席间为其担当些,是以酒水自然免不了要多饮上几杯。
杨衍回府自就同了杨毅一道,也得以在马车之上再训劝他几句,无非是见景生情,要幼子也快些娶妇,成家立室要紧。
“齐老夫人身子有恙,元尚娶妇多为的是她老人家宽心。”杨毅清醒的很。
杨衍更是怅然,不由得抚须叹道:“元尚孝心着实可嘉,你倒更该效其行事才对,如今为父也是大把的年纪,且常有病痛之症。”
杨毅忍不桩扑哧’一声低笑,“您这身子骨我可未瞧着有半分儿病痛,至少揍我的时候麻利着呢。”
杨衍再一次被这不孝子气的老羞成怒,立时又如以往那般挽袖伸臂,抽打杨毅几下,杨毅早都闪躲惯了,况听得驭人的吆喝之声,显见得是到了自家的府门前,他如何还会坐以待揍,一掀车帘就自还未停稳的马车上跳了下去,一溜烟儿地跑进府中去了。
杨衍只得重敛威仪,寂寥地独自踱进家门。
杨氏父子走后,齐府之内的贺客也就所余不多了,两位新人则早都到了安歇之时,只是房中的新妇直呆坐了至了亥时将尽,身染酒气的新郎方才推门面入,不过其脚步倒还稳当,也不屑旁人搀扶,进房便就奔那宽大的床榻而去。
程梓先时对着种种尚能淡然相对,只待到此刻却也心内慌乱起来,方才生出的一丝困意也立就烟消云散,不过却也只能稳坐在榻边,任着齐晅到了她身旁。
齐晅今日确实有些疲累,便是见了新房之中呆坐的玉人也未能提起多大的精神,只对着她温和地一笑便自顾自地躺到了榻上,衣衫也不及解就径直睡去了。
程梓先还就心跳如鼓,待见得齐晅如此方缓了一口气,没多大一会儿也就慢慢起身去梳洗了。
“今日贺客众多,三公子许是累极。”新房之内的侍婢仆妇异口同声地在程梓面前为齐晅开解起来。
程梓自然一笑置之,面上并无半点儿异状,况眼见着确是晚了,匆匆洗漱一番便也欲该歇息了。
新房之中的床榻甚是宽大,便是并躺上三四个人也无妨,齐晅占了榻的一边已是睡的香甜,程梓自然没有枯坐待旦、委屈自己的道理,悄然挪到榻的另一边,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
先时还有困倦相扰的程梓,待躺到了这榻上却又全然无了睡意,许是放眼周遭尽是新物之故。既不得入睡,程梓自就辗转起来,而转头间,即见了同榻之人齐晅的睡容。
齐晅此时睡的极是安宁,长眉微蹙,双眼光华尽掩,胸间则轻轻起伏着,全没了白日里的冷清。
齐晅内里的那种冷清别人许是瞧不大出来,程梓却是明了个大概,不过就是于这桩婚事上未有多少心思罢了,二人于此上俱是一般。
程梓正自望着齐晅的睡容出神间,不防他翻转身子,直向她身旁近了些许。
程梓立时屏了气息,转回头。
过了好一时,只听得齐晅的气息依旧绵长,显见得是未有转醒之意。
程梓这才又安然起来,待略一思量方笑话起自己,早都知道这人所好异于寻常的男子,自己在他面前又有何不自在的,不过就是个样貌出众的罢了,自己的父亲亦是个谦谦君子模样,可行事却实在让人心寒,想到此处,程梓心间顿就清明起来,此后在这齐府,与同榻之人好好做一对有名无实的清静夫妻也可,至少与旁的夫妻相较,自己的夫君断不会纳侧室就是了。
程梓心定神安后,方才发觉良宵苦短,自己再不睡去恐明日就无有精神应对齐府的尊长了,新妇初见舅姑,还是谨慎些好。
一觉酣沉的齐晅转醒之时,才至榻上坐起身来,却见新妇已然是衣饰齐整、收拾妥当了,此时正自地对着妆镜匀粉,极是小心的模样,其实那面容早都明媚可人了。
程梓耳听得榻上声响,忙转头看过去,见齐晅已然起身,即就尽为妇之责,不失殷勤地为他捧来今日的衣衫,本她还想着要为其更衣结带,可再一想,又不知他平日里的脾性如何,因此上就还是迟疑着未肯上前。
“可是要唤人进来伺候?”
“不必。”齐晅以往也不大喜身前侍婢成群,这会儿娶了新妇自是不肯再要人近他左右,只是有些事总还是劳动他人更为便利,况观新妇言行,显见得不是那等扭捏之人,自己就也该自在些。
齐晅略一思索,便缓声唤了程梓来为其束发,衣衫却还是自己更换了。
收拾停当的两个,此后便一前一后地出了房,对于昨夜俱都心照不宣的未置一词,倒好似夫妻已然多年,彼此的心意早就相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