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戏梦》汤***学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好一句为血国耻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可就坏在这词是用中都方言唱出来的。”黄药师听赵婧唱完全部，仿佛心中有一股热血激荡，他身在那大战之后的断壁残垣之中，迎接千军万马来袭，风萧萧兮易水寒。

　　黄药师脸上的激昂是赵婧很难体会到的，虽生逢乱世，在她心中什么中都、临安，什么大宋、大金。都是中国人，真正的外敌在更遥远的地方。虽然未来的大元统治下，很多宋人被残忍屠杀、欺压。却不得不承认成吉思汗将中国的版图扩展到最大，之后再没有一位皇帝能将中国强大到那种地步。

　　黄药师将自己刚刚写就的那一张词，放在一边，重新执笔蘸墨，将赵婧唱的那一阕写下来。赵婧眼尖地看到他将“九城”两个字，写成“旧城”。黄药师写成之后，看向赵婧，却发现她心不在此，反而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细眉紧蹙。

　　“崔夫人，今后可有何打算？”自从将赵婧救回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去唤她，以往更多的是直接喊“你”。赵婧的手指陡然一震，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以来打扰黄岛主，多有不便，小妇人在福建有些私产，近几日若海上风平，我们就起程。”福建的私产原来是安排留给女儿的，现在由齐泽羽和他妻子云染在处理，下午的信件上，齐泽羽说已经找好让她冒名顶替的身份，等她再次踏入中原的土地，赵婧就将不复存在。

　　“崔夫人身上还有余毒尚未清除，这是要急着回家么？”看到她踌躇的样子，黄药师已经想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了，近半年的相处他已经看透这个女人每一个动作下隐藏的原因。

　　赵婧诧异地抬头看着他，“我从来没有问过，但我这不是已经痊愈了？”

　　赵婧从没有问过他自己的病情怎么样，每日早晚的汤药从没断过，只是日前药浴已经停了，她就以为自己已经好了。至少不用再住在桃花岛上，至少跟这个人的距离可以远一些。

　　“身体是已经恢复，但还有余毒残留。”黄药师看着她眼中的诧异，想要医好她身上的砒霜之毒，需要一味药。但此药服用时间长了，就会让身体产生依赖性，现在她余毒尚未清除完，也不能停药。“我曾经说过，治好你需要一年的时间，不是半年。”

　　“况且崔夫人大可不必担心，我曾经答应过赵伯父在他过世后照顾你的，蓉儿叫你一声姑姑，你就是我桃花岛之人，大可安心住下。”黄药师如是说。

　　留下谈何容易，离开又是何等艰难。

　　赵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黄药师书房回到自己房间的。她想估计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直视黄药师的眼睛了。

　　第二天清晨，夏日的晨光早早就照耀进房间里，赵婧是第一个苏醒的，一床被子已经被小手小脚的男孩卷成一条麻花抱在怀中，他仰躺在那里，睡得昏天黑地。而小蓉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赵婧将薄被重新给他们盖好，才蹑手蹑脚的下床洗漱。就在她转身去外间，喝下自己的汤药时，完颜康混混沌沌地醒来。

　　他坐起身来，一手揉着朦胧睡眼，一手打着哈欠，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才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的床上。昨天发生的事情被他想了起来，小爷脾气立刻上来，他在床上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等待有人进来接受他的破口大骂。没想到站起来的时候，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吓了一跳赶紧挪开脚，一个没弄好就摔到床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下貌似磕得可不轻。

　　闻声赵婧立刻跑了回来，就看见完颜康倒在床内侧，而小蓉儿糗着脸举着自己的右手，马上就要哭出来。赵婧立刻上前抱着她，摸着她的小手，嘴里不停念叨：“没事，没事，小蓉儿最勇敢了！”

　　倒在里面的完颜康，这时候也想哭，可是他父王教他男孩子有泪不轻弹，就是痛两下，哭什么哭。一边哄着小蓉儿的赵婧，也没忘关切完颜康的情况，看着他明明痛的快掉眼泪了，也没有叫一声痛，心中暗暗喜欢，伸手朝他小手捂的背上也轻轻揉了几下。

　　“小蓉儿，你看哥哥都不哭啊！小蓉儿也向他学习，要勇敢好吗？”赵婧让蓉儿转过去看着完颜康，哪想小黄蓉伸着右手直接拍向完颜康的脸。“坏人！”小蓉儿知道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手弄痛的，昨天他还打了姑姑，抢了自己的床，他就是坏人！

　　比起刚刚摔倒，小蓉儿拍一下简直就像是给完颜康抓痒痒，但小王爷从来都没有被人打过，刚刚那是自己摔倒了，但现在是被人打，他哪能不生气。伸手就要回敬过去，却被眼急的赵婧挡下。黄药师刚刚练功回来，就听到赵婧房内的动静，也就过来看看。刚进门就看到完颜康伸手要打自己女儿的画面。

　　黄药师是谁，怎会让女儿被欺负，直接到跟前，挥手就要一掌打到完颜康身上。结果却让赵婧再次挡下，黄药师转过头怒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动我黄药师的女儿！”

　　“我会好好跟他说的。”赵婧无奈地很，真是乱上添乱，现在她头都是大的，这一掌打下去不行，不打下去也不行。赵婧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后娘难当了。

　　“你！”黄药师怒瞪赵婧几秒钟，最终抱着女儿甩门离开。

　　完颜康完全被黄药师刚刚杀气冲冲地样子吓住了，只能躲在床的最里面，看着赵婧跟他争执。而赵婧在目送黄药师离开之后，无力地瘫坐在床上，茫然无措。她已经开始考虑尽快回到中原的办法了。

　　“我要回家，你们放我回家！”完颜康开始吵嚷起来，赵婧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你听我说。”赵婧一把拉过完颜康的小身板，让他面对着自己认真的表情。“我既然让那个人带你来这里，就不会再放你回去。十年，我只会留你十年，之后你想要去哪里我都不会拦着你！”

　　现在的完颜康还不能理解所有事情的原委，但赵婧不会向包惜弱那样一直到他成年才说出真相。以后如果他要怨自己，也就随他，但她不想看着他走上原来的悲剧。

　　说完这些之后，赵婧就出门，留下他一个人在屋内冷静思考。

　　※※※

　　完颜康在桃花岛上用他的小脑瓜思考了十天，看她并没有放自己走的打算，对他也一直都是无微不至的样子。完颜康决定就留下来，至少在自己有能力跑出去之前，他还需要时间长大。他开始很乖巧地叫赵婧娘亲，也会听她的话去做这个做那个。

　　看着完颜康这个样子，赵婧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地，但另一块还是悬着的，如鲠在喉。

　　从那天开始，黄药师就不让蓉儿再来赵婧这里了，即使赵婧给完颜康另辟了一个房间，蓉儿也再也没有来过。晚间身边少了另一个温度，赵婧开始难以入眠，甚至有时整夜整夜睡不着。对于那天的事情小蓉儿根本没有在意，白日同桌用膳的时候，还是爱黏着赵婧，刚开始黄药师连这个也阻止了，最近几天才好了一些。

　　今日又是一个不眠夜，赵婧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终于她决定不要再折磨自己，她起身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水，颓废地坐在凳子上，无力地叹气。耳边隐隐传来乐声，她觉得白日所有的烦躁都找上了她。窗外弯月斜挂，漫天的星光璀璨。赵婧换上外衣，推门走出院落，挣脱自己亲手编织起来的网，她快要窒息了。

　　她的脚步很急，仿佛身后有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她吞下，她穿过盛放的荷塘，跑过青翠的竹林，潮湿的风从她脸上刷过，尖细的竹叶划破她的脸颊。赵婧漫无目的的跑着，逃离身后的一切，远离它们，让自己的心会到最初的平静。

　　她突然想去看海，自从进入桃花岛，她从没有超出过竹林的范围。那是陆地的终点，也是她的终点。

　　她也不知道方向，只是走着。

　　很幸运，她没有闯进什么桃花阵，而是来到她梦想中的完美海岸。微微咸腥的海风拂面，耳畔是有节奏海浪冲刷海滩的声音，海面波光和星空互相辉映。眼前的一切美得不像是真实的，那一瞬间开始，她觉得自己也不是真实的，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境。

　　脱下脚上的鞋袜，将发髻全部拆开，乌黑的长发完全披散开来，罗裙的裙摆系在腰间露出细致的小腿和并没有裹脚的玉足。全心享受脚下沙子的软绵，感受海水的冰冷，任由它冲刷自己的脚掌。沿着海浪留下的痕迹踩出一串自己的足迹，然后看着它们被下一波来袭的浪花抹去，了无痕迹，就好像它们从没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