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穆彤·Joy

11、第十一章

　　我与芷姗在子安、子玥、子瑶的陪同下，雇了马车，连夜赶往苏州。
　　就要见到爹娘了，我的心情却有说不出的紧张，不知道见到爹娘后我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道爹娘见到我后又会怎样？
　　子瑶说，爹娘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她猜爹娘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会拉着我不停地问话，不停地抚看。
　　子瑶真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儿，一路上笑语不断，在我这个初次谋面的二哥面前一点也不拘谨，在芷姗跟前也是大方谈笑。
　　子玥是不说一句话的，途中，我忍不住向她问话，还向她提到儿时我与她之间的趣事，可她丝毫没有反应。
　　可怜的子玥，难道她这一生就因为我的过失而毁了吗？

　　黑夜里，马车颠簸，子安与子玥、子瑶都抵不住困意来袭，逐渐熟睡。
　　芷姗也是哈欠连连，可她仍然强撑着，靠到我怀里，轻声与我说着话。
　　芷姗劝慰着我，安抚着我的心，这颗心十二年来都不曾真正安稳过，这一夜更是频频乱跳。
　　其实，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子安已经说了，爹娘从不曾责怪我，他们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找到我，一家团聚。

　　一家团聚？
　　想到这里，我的心忽得一紧，身子也不由得随之颤动。
　　芷姗察觉到了我的不妥，忙向我询问原故，我低沉着嗓音道：“若是爹娘留我在身边，不让我走，那我孟津的娘该怎么办？”
　　黑暗无光的马车里，我感觉到芷姗在我怀里仰起脸，似乎想看清我的神色，可她看不见，便抬起手来触摸至我的眉心。
　　芷姗的指尖轻轻在我眉心揉按着，仿佛想抚平我心底的焦虑，她沉静了片刻，轻声道：“你别操这么多心了，眼下的事最重要，至于以后怎样，我总能为你想出办法的。”
　　我握住芷姗的手，疑虑不解。
　　芷姗直起身子，把嘴凑到我耳边，低语道：“我是不忍心见你发愁的，你只管安心好了，一切都有我。”
　　我实在不明白芷姗的话意，但能感受到她的话是发自内心，她仅仅是为了安慰我也好，或是真的有办法解决也好，此时此刻我已无力追问了。

　　次日，我们到达苏州，由子安领着来到爹娘所住的宅子。
　　子瑶一蹦三跳地跑到大门前，重重地拍着院门，高声喊道：“娘！娘！二哥回来啦！爹！娘！快开门啊！”
　　子瑶的喊声一字一句地震动着我的心，眼下就要见到爹娘了，十二年的分离远隔，在见面的一瞬间又会有怎样的局面？
　　立在院门前，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卟嗵，卟嗵，卟嗵...
　　在院门慢慢打开的那一刹时，我忽然感到透不过气来，好慌！

　　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子瑶一拉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道：“爹，二哥回来了。”
　　子瑶的意外出现，让爹满目惊异，他不及询问，就听得门内一声惊唤传出。
　　那是发自肺腑的呼唤，带着不可遏止的惊与喜，重重地震在我的心头。

　　当娘喊着‘和儿’，张开双臂向我冲过来时，我的双腿再也无力支撑我的身躯，我重重跪倒在地，立时将头深深地埋进娘的怀里。
　　娘紧紧地拥着我，摸着我的脑袋，抚着我的身子，她嘴里不停地念‘和儿’，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湿了我的脖颈。
　　我也紧紧抱着娘，不由自主地深嗅着她淡雅清香的体味，恍惚间又回到儿时被她搂抱在怀里哄逗的情景，乱撞的心瞬时平复下来。
　　爹也恍然大悟，疾步走到我与娘的身边，双手颤抖着把我们搂入怀里，哑着嗓音，哽咽道：“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好。”
　　子瑶一头扎到我们身上，扯着嗓子叫道：“还有我，还有我！”
　　爹把子瑶也揽入怀里，点着头道：“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我终于回到了爹娘的身边，十二年来的恐惧感在这时也悄然无踪了，可是看到爹娘明显苍老憔悴的面容，悔恨在我心里愈发加重。
　　进入宅子，进到厅堂，娘一直拉着我不放，让我坐在她的面前，她抚着我的面庞，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我，泪水不曾干过。
　　娘，在我的记忆里，曾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啊！可眼前，娘在这十二年里以泪洗尽红颜，两鬓也恍若霜染一般。
　　娘看着我，一时哭，一时笑。哭时，说自己傻了，儿子回来应该笑。笑时，说自己太欢喜了，不由得又落下泪来。
　　我的泪水也如泉奔涌，我顾不得擦拭，只一个劲地喊着‘娘’，重复道：“和儿回来了，和儿知错了。”
　　原来相聚重逢也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只是这时的泪水是甜的，是畅快的，是欢喜的。

　　等我们的心都逐渐平静下来后，我重新行礼拜见爹娘，然后，我开始述说我十二年来的经历。
　　我尽量不去提及流浪时的辛酸，我只是诉说着在孟津十一个年头的经历，诉说着养父母对我的关爱。
　　爹娘一字一句地听我讲述，子安与子瑶也愣愣地听着，子玥虽说目光无神，却始终对着我不眨一眼。
　　只有芷姗，我无法顾及到她，她便自己坐到厅堂的一角，一副恍恍惚惚地样子，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的注意力停在芷姗身上，忽略了娘正在向我的问话，芷姗两颊绯红，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一惊，回过神来，就见芷姗大步走到厅堂中央间，向我爹娘一躬到地，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我按着芷姗在途中吩咐我的话，告诉爹娘芷姗是我在途中结识的同伴，姓‘岳’，名‘子善’。
　　娘拭干泪迹，把芷姗细细地打量一番，点点头，道：“‘子善’这名字取得真好，子善，子和，你们俩岂不是‘和善’吗？”
　　芷姗斜眼朝我一瞥，笑着对娘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与子和的名字就像是同一个人取的，取得那么巧。”
　　芷姗的话才说完，娘脸上的笑意一下停滞了，她微蹙黛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事。

　　2007.7.8 22:20 / 2007.7.9 3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