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红颜笑》人则

38、第三十八章

　　“盏月！”令红颜猛然惊醒，睁眼看去，居然是原先那个破庙。
　　身体的疼痛再一次好转，令红颜看着自己的双手，展开了又用力握紧，就算指甲掐在了肉里也毫不放松，现在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应该是柳卿勾带她回来的吧，难以想象那个连呼吸也微弱得好像要消失一样的男人是怎样将她带到这里。当时，眼看着风盏月落下去，她除了傻傻看着，竟做不了任何事。
　　在昏死过去前紧紧握着的风盏月的扇子就在自己的腰间，有些硌人，却时刻提醒着她那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画面。
　　风盏月坠落前的微笑她深深记得，那个毫无负担的微笑，那个带着体贴的安慰的微笑，那是专属于风盏月的，善解人意、温婉柔和、就算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想着让她不要太挂心的微笑，可是从今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优雅、高贵，轻摇着纸扇，举手投足都显得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渐渐熟识了，才知道他偶尔也会露出孩子般嬉闹的神情，喜欢摆着架子听他那个俗不可耐的称号，喜欢睡觉，喜欢保养他那精致漂亮到比女人更出色的相貌，却不能喝酒，喝了一杯就会宿醉很久，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奇怪，但却也很可爱。
　　令红颜无声地笑起来，可是脸颊却湿了，眼里不知道何时涌出的眼泪仿佛决了提，令红颜用力擦，可却阻挡不了丝毫。
　　一双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整个人落入一个温和的怀抱，头上传来柳卿勾低沉的声音：“想哭就哭吧。”
　　伸手回抱住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子，令红颜将头埋在他胸前，发出的声音带着闷闷的哭腔：“对不起……”
　　“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柳卿勾伸手轻抚她的头发，然后拍了拍她的背，就好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拍着。
　　“盏月会不会……”
　　“他肯定不会死。”柳卿勾牢牢将令红颜抱住，说，“我们自小就有很强的感应，我受伤他也会感觉痛，反之亦然，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死，所以，他肯定没有死。”
　　“嗯。”令红颜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他一定还活者。”
　　没有感觉到他的死，但是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他还活着的气息，柳卿勾很清楚，如果不这么骗她，令红颜会继续悲伤自责下去。
　　而令红颜又何尝不知道呢？虽然说着风盏月一定不会死，可是柳卿勾那心痛的表情却骗不了人，如果相信他还活着，为什么会露出那忍着巨大的悲伤的表情？如果相信他还活着，为什么，从来没有哭过的眼角，会流下那两行犹如诀别一样的泪来？
　　各自都清楚明白，却又尽力让对方不放弃希望，就这样痛苦地相互鼓励着，竟是如此度日如年。
　　晚上，吃着摘来的野果，原本以为一天之内不会再次发作的疼痛却意外又袭来，已经知道了药方而出去采药的柳卿勾还没有回来，令红颜蜷成一团，忍耐着不知道又会将她折磨到何种程度的疼痛。
　　最近柳卿勾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但是还为了她到处采药，这里毕竟只是个荒芜的小地方，即便是入了山也不一定有想要的药材，柳卿勾一定要跑很远才可以找到，虽然毒百味都不是什么稀奇少有的品种，但要凑齐那么多种也很不容易，更别说她这随时发作、随时都会疼到晕厥的状态，更是连累了柳卿勾要费心照顾她。
　　令红颜一想到柳卿勾看到她毒发时候那种担忧的表情，就恨不得赶紧昏死过去算了，反正每次都是靠这样才撑过来的。
　　如愿以偿地开始意识模糊，却还是看到了进门后疾步像她奔来的柳卿勾。
　　令红颜感觉自己被抱起，落在已经熟悉的怀里，然后，看到柳卿勾抬起了他左手手腕，举起刀子就要割下去。
　　用最后剩下的意识拉住他的手臂，令红颜虚弱地问：“你做什么？”
　　却没有得到回答，只见到柳卿勾左腕被刀子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瞬间流出了鲜血，然后柳卿勾将左腕递到令红颜唇边。
　　震惊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柳卿勾将左腕流出的鲜血滴进她的双唇，令红颜才彻底醒悟过来——他竟是拿他的鲜血来为她解毒！
　　原来什么昏死过去就会好转、什么自然缓解，全都是无知的自己的错误想象，那些清醒和不再疼痛的状态，都是靠了柳卿勾的鲜血才得以维持！怪不得最初昏过去的时候感觉喝进了带着腥味的液体，怪不得柳卿勾的手腕会莫明其妙缠上布却不让她打开，怪不得，他最近的脸色那么苍白，向来身体健康的他居然会因为跑了一段路而如此气喘吁吁，怪不得和风玉星的打斗他会这样虚弱的倒下……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风盏月已经因她而死，而这样下去，连柳卿勾也会支撑不住。
　　令红颜紧紧闭上双唇，摇着头拒绝柳卿勾的解救。
　　不可以，你的脸色已经如此苍白，我怎可成为罪孽深重的吸血鬼？
　　柳卿勾试着从不同角度让令红颜接受他的鲜血，可是那紧紧咬住的双唇却那样倔犟，已经疼痛到微微发抖的双手，却摸索着要按住他腕上的伤口。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写着强烈的拒绝，盈满了眼泪的双眸乞求一般看着他，终于还是留下两行泪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掉，一直落进了她白皙的颈项间。
　　柳卿勾深叹一口气，一侧身，将令红颜放倒在地上，腾出一手牢牢固定着她的双手，令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来，然后低头允住自己的伤口，吸了鲜血，转而印上了令红颜微启的双唇，将对她来讲至关重要的解药悉数递到她的口中。
　　口舌相触，柔软而湿润，却带着血液的腥味和草药的清香，两人唇角尽是鲜红到诡艳的色泽。
　　如此循环往复，连柳卿勾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就这样倒在了令红颜身边。
　　第二日醒来，柳卿勾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竟是被绑了个严实。
　　“红颜，这是做什么？”转向唯一可以解释这个情况的人，却发现令红颜满是歉疚的表情。
　　“对不起。”令红颜虽然道歉，却没有想要帮他解开的意向，只是蹲下身子，温和地说：“卿勾，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会松开你。”
　　“不要闹了，我还要去采药。”
　　“我没有闹，”令红颜看着那张好不容易才有些血色的脸，说，“我没有闹，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冒险。不要再去采药了，你只要好好躺着。解毒的法子，我自己来解决就好了。”
　　“红颜，你从来不是这样任性的人，为何……”
　　“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了！”令红颜打断柳卿勾，双眸中波光闪动，却硬是忍住了那几乎要掉下来的眼泪。
　　做不了任何事，救不了该救的人，连已经握在手里的也这样放松了，这样的自己还能做什么？以为可以用力活好的人生，除了不停地消耗友人的生命，究竟还剩下了什么？就算不想承认，可是自己的无能还是那样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总是那么傻地陷入欺骗和不真实的感情，真正要拿来珍惜的人却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了，就连残破的衣角也没有沾到，而身边这个一直守护着自己的人又如何？自己不过是在厚颜无耻地消费着他的生命，说什么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自己拿出来相待的到底是什么？再也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自己的生命最终会在疼痛中消亡，也不可以这样利用那个已经苍白虚弱的生命。
　　令红颜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柳卿勾再怎么反对，她也不能再利用他的鲜血解毒，就算自小用毒使得血液可以做为暂时解毒的良方又怎样，毕竟那是维持生命的重要资源，过分的利用超过再生的速度也是会危及生命的。
　　这里离开原来的那个村庄并不算太远，相信那些村民们还是很乐意来照顾这样一个救命恩人的吧，只要把柳卿勾安置好，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他，就可以让他轻松很多，不用再担心解药的问题，不用再到处奔波采药，更不用拿自己至关重要的鲜血来帮她解毒。
　　而自己，则回到孟绽封那里，继续做她的人质。
　　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是她自己闯进了不该去的世界，才害了风盏月，连累了柳卿勾。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更愿意成为那个任人摆布的人质，起码，风盏月还可以好好的活着，可以摇着他那把并不漂亮的纸扇，一脸自恋骄傲地说着：“我可是‘玉面公子’呢。”
　　只是再想要这样的一切已经成为了幻想，但既然过去的已经改变不了，那就好好保护现在，保护好那个她令红颜还可以保护的人。
　　知道柳卿勾一定很懊恼，自己给令红颜的小瓷瓶的药物居然会被她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暂时性的麻痹散，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看着令红颜吃力地把他搬到木板上，然后一路拖走。
　　这个方向柳卿勾记得，是原来那个发病的村庄的方向。但是，就算是靠着木板，要拉着他走也是很辛苦的，更何况，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
　　一定是疼痛又发作了，可是开不了口，更动不了，柳卿勾除了躺在木板上，根本不能做任何事。
　　麻痹散有半个时辰的效用，只怕这半个时辰后，令红颜会疼痛到昏厥。
　　柳卿勾担忧地看着那个痛苦却依然没有停下的背影，多么希望她可以停下来接受他的帮助！
　　突然，眼前的身子倒了下去，然后柳卿勾看到令红颜拿起他身边的匕首，用力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居然低头吸允自己的鲜血。
　　“你不用担心我，”令红颜重新站了起来，“在到达那里之前，我不会昏过去的，虽然我的血并没有用，可是疼痛却可以让我清醒，当然，也不能浪费任何一滴。”
　　说着这样的话，居然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柳卿勾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难受。
　　竟是要靠着这样的自我折磨才能够维持清醒，然而即便是这样痛苦，却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识，柳卿勾心中就好像被什么狠狠碾过，被压碎一样的疼痛。
　　说好要保护她，结果，却是让她受到这样的痛苦和伤害。
　　闭上眼睛，柳卿勾压抑着喉口犹如被堵塞一样的感觉，任令红颜吃力地拉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