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谁细话》柳树树

87、天机泄露

　　“丧神诀？！”众人皆哑然失声道。
　　仇心柳将手指靠在唇边，示意大家小声说话，然后继续低声道：“这宝图画的，就是丧神诀的取法。”
　　“没想到武当先辈遗物竟是上古战法的藏图，当真是蹊跷的很。”江无缺以手抚颌，陷入了深思。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恐是哪位老前辈游山沥水时偶得的宝贝吧。”江瑕淡淡笑道。
　　“也许是在奇山异洞中闭关修炼时发现的秘密，也许本是记在洞壁上，但被那老前辈画了下来。”黑惜凤轻托粉腮，也在思考。
　　“但这老先生一定是自己也还没找到这宝贝，就不幸归西了，不然，也不会留一张谁都看不懂的破布头下来；不然，武当那镇派之宝便是这‘丧神诀’，而不是什么丧神诀破烂地图了。”如静也风趣地补充着自己的看法。
　　江云摇摇头，沉声道：“这倒未必。这地图既能被轩辕姑娘盗来，倘若当真的让‘丧神诀’由武当门人看守，一定也会轻易被人盗走。这位前辈想必是担心后人无力守好神物，才刻意让它留在原处，只给后人留下指引所藏之处的地图。”
　　仇心柳颔首接道：“云哥哥说的没错。这藏宝之处，一定比武当安全的多，你们看，要开启五行之门才能开启这藏宝的地方，光是想想都觉得很不容易。”
　　江无缺接道：“上古遗物应有上古神灵守护，恐怕纵使开启了五行之门，这中央的藏宝之处也不是轻易可以进去的。”
　　荷露柳眉轻蹙，呢喃道：“说起要打开五行之门……我倒是曾从书中读到过一处叫作‘万象窟’的地方，若要打开它，需要从五行之极端取来五件秘宝，才可打开万象窟里的五行之门，但若要进到那窟底下的□□，还要打败五行之门后的五位守护神，□□的门才能打开。但这只是个神话故事，但现在看来这‘万象窟’倒真是极有可能存在的。”
　　轩辕巧巧本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所以一直凝神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补充，但眼下已了解了不少，她心里痒痒，确是有些蠢蠢欲动。
　　江瑕瞥见她两眼放光，就知她定想试试身手。“巧巧，”只见他板起脸，嗓音也压得很低：“你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任你去偷，但有些东西，是万万偷不得的。”
　　轩辕巧巧当众被他说破了心思，脸“唰”地就红了，急忙辩解道：“我哪有想偷！”
　　熊霸也冲着江瑕皱眉驳道：“小虾你别总是冤枉巧巧，这种上古神物我们才不敢亵渎呢。”
　　江瑕却还不放心，继续沉声对巧巧嘱道：“巧巧，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要偷东西，也许是因了新奇，也许是为出一口气，也许只是想拿去换钱。但我告诉你，这神物，既没什么新奇之处，你也不必为了解气而去偷它，它更换不了一个铜子儿。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吧。”
　　轩辕巧巧却不甘道：“唷啦，人家虽没有想去偷它，但小虾你说的也不对。这宝物谁都没见过，当然新奇的很。我要是于众人之先偷来这宝贝，定会锉削那些自命不凡的老头儿的锐气，又怎会不解气？还有，一朝宝物在手，金银不愁自是没话说，别说买了去，想必会有不少人愿以重金只求一眼，到那时连皇帝老爷儿也未必有巧巧阔绰。”
　　黑惜凤却掩嘴轻笑，吟吟道：“轩辕姑娘当真是天真烂漫，率真可爱的很。但这宝物确实非但不能为姑娘解气，你反倒极有可能因之而断了气；这宝物也许能为姑娘带来满车金银，但更可能带来的，是祸不单行。”
　　她见轩辕巧巧虽面含嗔怒，但并不回嘴，想必她方才那番话是听了进去，便继续道：“至于这上古神物是否新奇，方才听了大家一说，我也大致能猜出它都记了些什么。‘丧神诀’乃击败‘蚩尤’的心法，传言‘蚩尤’以勇见称，曾令诸侯见之不战自降，他杀起人来不死不休，血也能流成河，天地也为之昏暗。若要破他这骁勇之气，硬碰硬当然不行，但老子早也说了，‘上善若水’，正所谓‘柔德’，正所谓‘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这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比水更柔弱，但滴水能穿石，水却能穿透最坚硬的东西，个中奥秘，便是‘无胜于有’，因水无形，才无孔不入；‘弱’也是这样，看似不成一体，却能入于无间。”
　　她这一番评说，众人都投来了赞赏的眼神，没想到她虽然年纪轻轻却满腹经纶，慕容世家果然养女有方。
　　可仇心柳却不买账，撅嘴回道：“这道理懂得人也并不少，可只有黄帝击败了蚩尤。所以这心法还是有它的价值。到底说得轻巧做来难，纸上谈兵谁不会呢。若是都像你说得这般容易，那些武功秘笈岂不都是废纸一沓了？”
　　黑惜凤气得长睫乱颤，方想驳斥，却被江瑕拉住了手，只见他笑着摇摇头，又冲着仇心柳道：“你们两个大小姐要斗嘴也换个场合，好么？在这儿多浪费大家的宝贵光阴？”
　　如静也笑着道：“佛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千年修的共枕眠，五百年修的同船渡’，两位姐姐既有缘相见，就不要再唇枪舌战，偏要一决雌雄了。不用决斗，也没人怀疑你们都是雌的。”
　　如静在庵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总觉得自己是个不求上进不学无术的小丫头骗子。可出到这外头来，才发现自己十几年下来的耳濡目染也当真是不可小觑，她好似什么都没听进去，但其实老尼姑念叨的那些话，早已植入她的心中了。
　　她这话一说，顿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连仇心柳和黑惜凤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也不再指桑骂槐，争的个面红耳赤了。
　　荷露也掩嘴笑道：“你们两个莫要看对方不顺眼，你要是看她不顺眼，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江瑕也拊掌笑道：“是极，是极！若是嫂子有个同胞姊妹，那定就是你了！”
　　黑惜凤听到江瑕调侃自己，心里却并不生气，反倒是喜滋滋，不过她面上依旧撑着怒色，瞪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一直谛听着大家的谈论，心里却总还牵挂着这地图该如何处置的顾小纤终于开口问道：“那……这个宝图……我们要还给武当吗？”
　　轩辕巧巧急忙道：“当然不可以！”
　　却听江瑕厉声道：“为什么不可以？当然要还给武当！这秘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武林又要风生水起；这神物要是当真被人给偷了出来，那人间恐又是不得安宁！”
　　仇心柳也点头道：“小虾说的没错，这神物现在放在那里，安全的很。无论谁将这宝贝偷出来，都难再给它找一个同样安全的藏处。而且‘丧神诀’本不是常人能够驾驭的力量，还是让它永远作为一个传说，莫要让凡人染指才好。”
　　江无缺颔首也表示赞同：“我想武当前辈虽然遗留下这宝图，却也未必知晓这秘密。我们还是永远让它只是一个秘密吧。”
　　轩辕巧巧心里虽然痒痒，但她到底也是明是非的人，她也知道这神物可能带来的祸患，余百手师父也常教导“劫富为济贫，盗财不盗心”，他们行的是窃，扬的却是善。手段虽不磊落，只因这世道本就暗无天日。当到处都是官商勾结，朝廷将黎民视如草芥，唯有以恶攻恶，才能治恶，所以他们行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用江小鱼的话来说，他们是恶人中的“上格”。等天下乾坤朗朗，国泰民安之时，便是他们这些神偷隐退之日。只是这一天看似遥遥无期。
　　熊霸也赞同道：“大家说的没错，我和巧巧这就把这藏宝图还回去，像这样的祸端，还是永远留在那小山洞里比较好。”
　　他刚说完，巧巧就一个巴掌拍上了他脑门，只听他捂着脑袋大喊“痛痛痛”，大家都笑得咧开了嘴，又听江瑕道：“我看以后我们得叫你‘熊呆’而不是‘熊大’了，你就这样回去，是想做牢吗？轩辕大叔倒也不在乎巧巧再给他抹黑一笔，但你家‘武扬镖局’的生意你还得照顾一下啊？你就这样把你爹的牌子都给拆了，让他老人家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哪？”
　　熊霸挨了一记打也吃了一句骂，满脸委屈之色，小声问道：“那该怎么办？”
　　却听江瑕嘻嘻一笑，转向仇心柳道：“山人自有妙计！嫂子你且把宝图拿来，剩下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仇心柳狐疑地看着江瑕，问道：“你当真这么有把握么？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却见江瑕但笑不语，眉飞色舞间尽是成竹在胸。
　　江云伸手轻轻拍了拍仇心柳的肩头，笑着道：“心柳，瑕弟的话还是信得过的。”

　　宁静的夏夜，仇心柳倚着江云的肩，抱着小情和小安在屋廊上乘凉。
　　黑惜凤非要跟着江瑕一同去武当，而轩辕巧巧和熊霸为了避嫌就先行回家了。
　　没有明月当空，却有繁星点缀。
　　只有屋廊上的一盏灯，伴着夏风摇摇曳曳。
　　荷露、江无缺和如静都睡去了，屋后栅栏里的四只大白鹅也没有了声音。
　　“云哥哥，我好想一直都这样哦。”仇心柳倚着爱人的肩头，轻轻地阖上了眼睛，呼吸着空气中时浓时淡的花香。
　　江云也轻轻倚着爱人的秀发，温柔道：“我们当然能一直这样。”
　　忽而怀中有了动静。江长安挣扎着坐正身子，伸出圆鼓鼓的手指头，似在对着天空笔画什么。
　　仇心柳笑着道：“你这小丫头，莫不是当这星辰夜幕也是藏宝图了？”
　　江长情也伸出小手指头，跟着妹妹一起笔画起来。两个人时而望天，时而互相看着彼此，时而把手指凑到眼前去瞧，时而又用鼻子去嗅，时而对着天幕又画上几笔，最后竟想用舌头去舔，硬是给仇心柳及时制止了，才没再想用嘴去尝。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容，但那笑容里是三分好奇、五分欣喜，一只小手始终不停滴挥舞着，那胖乎乎的手指头泛着玉一般的色泽，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江云轻轻从仇心柳怀里抱过江长安，让她在自己腿上站稳了，把脸凑近，和她顶了顶鼻子，笑着道：“小皮蛋，该回去休息了。”
　　仇心柳莞尔一笑，接过江云伸来的手，站起了身子，也向屋里走去。
　　许是今夜星光灿烂，许是廊上的灯光太亮，所以谁都没有发现，江长情和江长安的手指头上泛着的光泽，不只是洒落的星光，不只是回照的灯光。
　　谁也没有意识到，一个秘密只要有人知道了，它就不再是个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