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乐木敏

52、NO52

　　张琼英早上炖了汤，陈孝萱记挂着蓝蓝，从家里装了一些想着提来和她一起吃，饭都放在那里，她这会肚子正咕咕叫。听到他的提议，陈孝萱觉得正中心坎，眉开眼笑地跟在他旁边，后来在过马路时，连他握住她的手，她都没有察觉到，只想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邱洛城点了不少菜，他却吃得极少，陈孝萱筷子没停嘴巴不见歇着，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肉丸，抬头打量邱洛城的脸色。
　　邱洛城吃不惯这样辛辣的饭菜，吃了一些便停筷，见她想吃又顾着淑女本色，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肉丸，放进她的碗里。

　　“我自己可以的。”陈孝萱看了看他的筷子，小声说。
　　邱洛城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暴露吃货本性，就笑着劝慰她，“吃饱就可以了，你还要赚钱还债的。”
　　陈孝萱咬着筷子看他，很真诚地问，“你们有体检办健康证吗？你……会不会有什么病呀。”

　　邱洛城看着自己举着的筷子，陈孝萱比孟晨曦真诚和直接。
　　邱洛城想，当她还是孟晨曦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孟晨曦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介意他是不是健康的。孟晨曦应该想过吧，可她没说过，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和卑微，以至于让他以为陈孝萱就该是那样的，其实她心思细腻得很。

　　陈孝萱不知道邱洛城在想什么，看他盯着筷子尖看了许久，脸色不太好，她反省是不是自己说话太直白，伤着人家的职业素养和尊严了。
　　陈孝萱解释，“没有也没关系呀，我会去医院做检查的。”
　　她自以为的善解人意，在邱洛城本来已经痛苦的心上，插上了一枚叫做“哭笑不得”的箭。

　　陈孝萱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看着邱洛城叫了服务员结账，她喜滋滋地坐在一旁等着，心里盘算着又省了一笔钱。
　　服务员来了，邱洛城不见掏钱包，却指着对面一脸笑意的陈孝萱说，“她结账。”
　　陈孝萱傻眼了，“为什么我结账？”
　　“大部分被你吃了。”邱洛城靠在宽大的椅子里，理所应当地回答。
　　陈孝萱看看手边堆起的小山，再看看邱洛城旁边的确空荡荡的，她心虚，“可是你说请我吃饭的呀，不是应该你结账吗？”
　　“我没说要请你吃饭，只是问你饿不饿，你回想，这家餐馆是不是你挑的，菜是不是你吃的。”邱洛城大手在桌上挥了一圈，事不关己地继续坦白，“我以为你是因为那早上的不告而别，才请我来吃饭，赔罪的。”

　　陈孝萱最怕他在大庭广众下，处之泰然地说起那早上的事情，她赶快把银行卡拿出来，划了卡。走出饭店心在滴血，早知道是自己买单，就随便找个兰州拉面或者沙县小吃，为什么要骚包的要了包间呢。
　　邱洛城走在最外侧靠近公路的位置，把陈孝萱让在最里面，只是低着头心疼钱财损失的陈孝萱没有察觉到，旁边的男人笑得是多么得意和轻松。

　　“你今天有不开心的事情吗？”走了一段路后，邱洛城问。
　　他一直开车跟着她的，看着她从楼里出来，看着她站在路口迷茫地四处看，看着她孤单地埋头走着，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坐在长椅上落寞的身影。
　　他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所以他走过去，转移了她不开心的点。

　　被他提醒，陈孝萱才注意到，她已经有几个小时没有去想蓝蓝和张晓东的事情。她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我今天才知道，我被戴了顶绿帽子。”
　　“lv不是nv，绿帽子。”邱洛城提醒她准确发音。
　　陈孝萱在原地跳脚，“和我纠正这个字的发音有意义吗？这是重点吗？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搞在一起了。”

　　邱洛城被她生气地掐着手臂，他笑呵呵地看着，等她掐累了就把她的手团着，握在宽大的手掌里，紧紧的包着，“你喜欢你男朋友吗？”
　　“我不知道。”陈孝萱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叫喜欢，我听别人说我们谈了三年的恋爱。我和你说哦，其实，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谈恋爱。”
　　“你喜欢什么类型？”邱洛城觉得自己是期待的。
　　“罗烨霖啊，我喜欢罗烨霖那个类型的。”陈孝萱毫不犹豫地说出，她记得高中毕业之前的事情，她喜滋滋地对旁边的人说，带着股炫耀，“罗烨霖和我是同校，长得很帅打球很好会弹钢琴还会……”

　　邱洛城的心冷了冷，他为自己刚才的期待和紧张感到可笑，是啊，他忘记了，陈孝萱的记忆力没有邱洛城这个名字。她的记忆只是到毕业旅行前，硬生生的把邱洛城和邱歆彤从记忆力挖出，因为这两个名字，带给她的只有痛苦。
　　“你不开心，是因为失去了蓝蓝这个朋友多一点，还是因为失去了男朋友多一点？或者是因为你觉得他们背叛了你，多一点。”
　　陈孝萱认真地想了想，“第一个多一点，我不喜欢张晓东，可是我喜欢蓝蓝想和她做朋友，估计以后我们很难做朋友了。”她苦笑一声，“我总是和很好的朋友喜欢上同一个男孩子，我高中时候有个很好的同桌叫邱歆彤，我和她一起喜欢罗烨霖。”

　　“然后呢？”
　　“然后罗烨霖和邱歆彤成了男女朋友呀。”
　　“你会不会不开心？”邱洛城不知不觉已经停住脚步，他想问陈孝萱，那时候你开心吗？
　　陈孝萱点头后来又摇头，“不会呀，彤彤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喜欢的男孩子我不会和她抢的，我不会因为一个男孩子就失去一个朋友的。”她咬着嘴唇轻轻地笑，像孩子一样的可爱，“彤彤很漂亮和罗烨霖很合适呀，我喜欢的人开心就好了，我没关系，我走得远远的看不到就好啦。”

　　“我不会因为一个男孩子而失去一个朋友”，邱洛城觉得自己像是坐了穿梭时光的机器，回到了陈孝萱十六七岁的年龄，听了她内心真实的声音。是啊，他早就该相信她的，她不会因为罗烨霖而伤害彤彤的。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这么轻易的事实，邱洛城竟然在九年后才相信。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嗷嗷嗷。”陈孝萱抓狂地像小狗一样乱叫，如果是罗烨霖和邱歆彤，她可以选择不同的学校离他们远远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可蓝蓝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该怎么和这唯一的朋友断交呢。

　　“陈孝萱，你关于今天的记忆是什么？”邱洛城轻轻笑着，低头专注地看着她。
　　陈孝萱想了几秒钟，“被男朋友劈腿、被闺蜜抢了男朋友、被人追着偿还嫖,资、和男人吃饭却让我买单……”陈孝萱尚未说完，奇怪地瞪大眼睛看着渐渐靠近的邱洛城，她忘记要闪躲，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

　　直到软软薄薄的嘴唇贴在她犹在颤抖的嘴巴上，她吃惊得张大嘴巴，被他堵着。他温和温柔耐心照顾着她，手托着她的头揽着她的腰，让她靠近他的怀里，给予她温柔的亲吻和呵护。陈孝萱软了化了，被他吃的要变成一滩水，她的心怦怦直跳，眼睫毛颤抖。
　　心里一个声音在说：你喜欢这样的感觉。

　　邱洛城突然变得粗鲁起来，咬她啃她，吸着她舌头不放开，吸吮着她嘴唇直到两个人嘴巴里充斥着血腥味。陈孝萱感觉到疼痛，从他的温柔里醒神过来，生气地推开他，用力地抹了下嘴巴，手背上一抹血色，她生气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邱洛城却是笑着，心满意足地说，“关于今天，你又多了一项，一个神经病强吻了你。”
　　“神经病。”陈孝萱大步往前面走，不得不说，关于今天，她的确是对这个更有印象。

　　邱洛城几步迈上来跟在她旁边，这次他没有主动伸手去牵她，“我希望你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一天，都是因为我的影响，而不是别的男人。”
　　陈孝萱奇怪地偏头看他，其实今天一天相处下来，包括那天早上她根本没有仔细去看他的脸庞。两个人站在人数不多的马路边上，他高大英俊有帅气的眉和漂亮的眼，薄薄的嘴唇鬼斧神工般的脸庞，却是和稀少的记忆中的一个人渐渐在重合。

　　陈孝萱惊了，迟疑地叫，“常开？”
　　邱洛城有一霎那的晃神，常开，两年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再次从她的嘴巴里发出这个声音，熟悉的腔调，让他激动得想要哭泣，她没死她好好的活着，只是忘记了他而已。就算忘记了又能怎么样，她不是在叫他的名字吗？
　　“我是。”邱洛城的声音颤抖着回答。
　　陈孝萱却是觉得奇怪，“你忘记了，我给你签过名的。你真的叫常开？我是说上学的名字，你不要骗我呀，我最讨厌别人告诉我假的名字。”

　　邱洛城又短暂的犹豫，他若说了实话，她会不会离他远远的，“邱洛城，我的学名叫邱洛城。”比起她因为讨厌而离他远远的，邱洛城更害怕说谎，他对陈孝萱真的说了太多的谎话。
　　“邱洛城邱洛城……这个名字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可是我想不起了。”陈孝萱揉着有些疼痛的头用力想，邱洛城，她一定听说过的，不然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奇怪，怎么还有点难过呢。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后记得我是你欠了三千块钱的债主就行了。”邱洛城握住她的手，徐徐地往前走，“如果你喜欢，可以叫我常开。”
　　“你明明叫邱洛城，我为什么要叫你常开呢。常开，开，你家起名字真怪，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关，常关呀。”陈孝萱说着咯咯笑，觉得自己很幽默，只是旁边的人没有笑。

　　邱洛城送陈孝萱走着回去，陈孝萱吃了是不少，可走了一路消化得差不多。邱洛城又带她去不远处吃汤粉，等着汤粉出锅的时间，邱洛城用水帮她冲洗杯子。
　　陈孝萱托着下巴看着对面沉稳帅气的男人，干净利索和不急不慢的动作，修长干净的手指只是洗着普通的水杯，却洗出了易碎器皿的谨慎和认真。
　　陈孝萱忍不住想，今天的记忆，快乐大于痛苦，因为有邱洛城的出现和插科打诨。以后若回想这一天，她也许会想：那天有个长得不错的男人突然赖着我让我还钱，还有，那一天我被男朋友和闺蜜同时背叛了。
　　蓝蓝和张晓东反而变成了陪衬和捎带。

　　陈孝萱又想邱洛城这个名字，她突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她兴奋地拍着桌子，“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你的名字了。”
　　邱洛城手里的杯子啪掉在地上，摔破，他惊喜又带着点惊恐地看着陈孝萱。

　　陈孝萱只是奇怪邱洛城的失态，可这丝毫不能阻挡她的乐不可支，“你是邱歆彤的哥哥邱洛城对不对，彤彤对我说过很多遍你的名字，我就说我一定记得这个名字的。”
　　“除了这个呢？”邱洛城期待地问。
　　“除了这个啊，没什么了啊。你是邱歆彤的哥哥对她很好，我和邱歆彤做了很多年的同桌……”陈孝萱把模糊记忆里那些不清楚的相关点找出来说，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被想到，那似乎是关在黑屋子里的恐怖记忆，不能去触碰。
　　想起那些又会头疼，陈孝萱干脆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怎么会和彤彤的哥哥有关系呢，“彤彤呢，她现在在哪里？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呢。”
　　“她很好。”邱洛城寥寥地结束这个话题。

　　陈孝萱觉得邱洛城是不高兴的，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高高兴兴地吃了满满一碗的红薯粉又吃了煎饺，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跟在邱洛城后面回家。
　　快要到陈孝萱家楼下，邱洛城就此告别，“你吃了太多不要立刻睡觉，明天我在公园外等你。”陈孝萱困顿地点头，迷迷糊糊的样子。
　　邱洛城摸了摸她的头，把她微乱的头发整理好，“不要告诉你爸妈，今天见过我。”

　　陈孝萱仰着脸，带着餍足的满足样，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想让你爸妈知道，你睡了我没给钱吗？”邱洛城脑筋转得快。
　　陈孝萱恍然大悟，用力点头，“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你的。”
　　“好，我等你。”邱洛城说，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往家的方向走，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转身走上大路。
　　他想，他们应该重新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