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NO.03 ...
-
只请假一天，周二孟晨曦照样去上班，浅灰色的带帽卫衣，黑色的直筒牛仔裤，黑白色的帆布鞋黑色的背包，脸上带着未足够睡眠的憔悴和黑眼圈。张琼英早早起来准备早餐，看到孟晨曦粉黛未施甚至邋遢的衣着，她什么话没说，招呼孟晨曦过来吃早餐。
孟晨曦十点接到父亲的电话，陈进福说张琼英不放心家里的宠物狗要回去，孟晨曦没有挽留只是嘱咐他们注意身体。孟晨曦的工作内容单调重复，她虽然不爱说话性格又孤僻，实在难以想象能在一家正常的公司上班，说也奇怪，就是孟晨曦这种闷不吭声，又把别人交代的事情尽职尽责完成的性子，十分招主管待见。
可孟晨曦今天加班了，因为一笔数据要制作成表格输入电脑，到下班时间她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一串串的数字，盯着电脑长久而眼睛酸涩，站起来揉揉肩膀做了几个扩胸动作，加班到十点半才终于做完。
十点半对这个城市来说仍旧显得太早，孟晨曦回去路上才发现住的那栋楼楼下的灯坏掉，她低头把手电筒打开，脚下步子加快想要快些回到熟悉明亮的小屋内。刚走入楼下大堂的孟晨曦，看到一道纤细身影站着等电梯，她左脚脚跟抵着右脚，脊背挺直高傲优美。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站。孟晨曦的心脏突的疼痛，她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那人。电梯门打开，熟悉的身影走进电梯，孟晨曦拔腿跟在后面跑，她伸手要抓住那熟悉的影子，嘴里大声叫着，“彤彤。”
没人回头，电梯上行。
孟晨曦忘记害怕黑暗忘记她从不走楼梯间，咚咚往楼上跑。电梯停在孟晨曦家那层，孟晨曦气喘吁吁站在走廊尽头，走廊内空荡荡，只有一个男人站在门前在低头开门，他背着双肩包，一条肩带放在肩膀上。
常开今天是黑色的长款立领粗呢大衣，黑色的皮鞋，从露出来的腿来看，他里面穿的是西装。常开身形未动微微偏头朝孟晨曦站的位置看过来，短暂的瞧了一眼，转过头去很快又看过来，到底什么都没说。
孟晨曦想，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孟晨曦走到自己家门口，手有些颤抖拿出钥匙，钥匙串上的贝壳发出细碎不规律的声响，终于打开门，她快步走进去。扣上反锁扣又把重重的柜子拖过来挡在门后，做完这些，孟晨曦累得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孟晨曦知道今晚上会睡不着觉，她推迟两个小时躺在床上，嘴巴里脑子里重复着单调的数字，想要找到迟迟不肯来的睡眠。眼睛困顿得睁不开，脑袋里乱糟糟的疼痛，身体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又是那平静宽敞的绿水旁，两岸是半人高的绿意葱葱的植物，在水边立着很高的石头，上面是红色清晰的字：水深请勿游泳。
河边是石头堆砌出来的台子，两个女孩子一样的梳着马尾，同款的衣服不同的颜色，一个红色一个黄色，肆无忌惮地坐在河边水泥墩子上，毫无城府地喜笑颜颜。一个手上戴着手链，一个脚上戴着同款的。
画面像是信号传输错误发出嗤嗤的声响，从明亮的颜色瞬间变为灰色。被压制住动弹不得的手脚，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忍着疼痛挣脱的身体，已经发软却不停往前跑的双腿，和身后越来越轻的求救声。还有那失望绝顶如同魔咒一般，牢牢困在孟晨曦的一句话：她叫陈孝萱，你们别放过她。
孟晨曦剧烈的抖动手脚想要从中挣脱出来，可那些画面那些话像是无形的绳子。用力束缚住她的手脚，细细却坚韧的丝线，要把她的手脚勒出深深的痕迹，红色的血液顺着丝线蔓延出来，惊艳到触目惊心。
一阵闹铃声响，孟晨曦突然睁开眼睛，她手里紧紧抓着带着枕头罩，腿硬邦邦直直地挺着。孟晨曦从床上坐起来，屋里的灯还保持着她睡觉前的状态，她走到梳妆台前，把粉饼盒打开，眼线笔拿出来，对着镜子仔细的描摹。
二十分钟不到，出现在镜子里的不再是一张苍白带着冷汗珠毫无生机的脸，而是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白皙精细如陶瓷器般光滑的皮肤，大大的双眼皮眼睛因为有合适的眼影和细细上挑的眼线而分外妖娆，因为打了阴影而更笔挺的鼻梁，一张嫣红小嘴却涂得通红。
孟晨曦对自己这张脸很满意，她重新回到床上，坐着等待属于早晨的第一丝光亮。
可时间滴滴答答只挪动了半个步子，屋里开着的五盏灯在同一时间熄灭，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隐没了她精美的五官和色彩斑斓的衣服颜色，她再次变得灰暗。在白天，黑色是她的保护色，在夜晚，黑色像是淹没她的洪水，让她呼吸困难。
孟晨曦摸索着找出家里的手电筒，悄悄打开门。
平时里孟晨曦晚上七点之后很少出门，所以不知道黑漆漆的走廊是正常状态还是突发事件。孟晨曦轻手轻脚尽量把鞋子抬起来，省得发出嗤嗤摩擦的声音，她朝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走过去。一米六三的身高不能够到，她噌噌跑回家，把实木靠背椅子拖出来。
在她气喘吁吁重新站在椅子上时，轻微转动开门的声音，在这夜深时，惊得人一身冷汗。孟晨曦直愣愣的站着，手一抖把电筒对着自己的脸。
开门出来的是常开，他发型整齐衣衫整洁，完全不像凌晨几点的人，而像是刚从应酬场上回来的整齐，眼神清亮地看着孟晨曦。当然孟晨曦也是穿戴的整齐，而且比平时颜色缤纷，可在这黑夜里，有说不出来的惊悚感。
孟晨曦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她以为常开会被吓到，没想到他的视线只是在她脸上扫了一遍，落在她衣服上的眼神却若有所思。约莫半分钟后，常开迈着长腿朝着孟晨曦走过来，他脚上穿着的是软底棉拖鞋，落地轻巧，没有发出来任何的声响，随着迈动动作露出深灰色家居裤里白色的袜子。
孟晨曦半弯着腰，手紧紧握着椅子靠背，她很紧张。
“你把我家电弄断了。”常开的声音沙哑。
孟晨曦扶着凳子下来，她把工具握在手里，拖着凳子往家里走，可螺丝刀落在凳子上，随着她拉凳子的动作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在常开的脚边。常开弯身捡起来，面对着墙壁站着，他只是轻轻仰着头，微微抬手就把孟晨曦费劲够不着的盒子打开，他的话像从天边飘来一样的轻飘飘，“不要把手电筒对着脸。”
孟晨曦醒悟过来，她一直把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脸，难怪他没看自己的脸。常开检查一遍，问，“你刚才弄了哪条线？”
“那条。”孟晨曦指了其中一条线。
常开用螺丝刀刀柄挑了挑电线，他家屋里仍旧是黑暗，“线断了。”
孟晨曦没吭声。
常开转身回自己家，走到门口转身对笨拙地搬凳子的孟晨曦说，“要不要进来喝一杯，有助睡眠。”
孟晨曦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进常开家，他那句平常近似礼貌邀请的话，仿佛有着强大魔力，是一双看不到的手，是一条看不到形状的绳子，牵着孟晨曦一步步走进这个完全陌生气息的房子里。
除了父亲，这是孟晨曦第二次走进男人的房间，上一次是七年前，是同学哥哥的房间。
常开家进门后惹人关注的是整面墙壁被改造成酒架，有五层高度，手电筒照过去，上面是一排排的酒。常开站在架子前，伸着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黑色的瓶身上，灵活的手指跳动几下，挑选了一款桃红色的酒。
浅口的高脚红酒杯，倒上少量的红酒，常开推给孟晨曦，他打开另外一款肥胖矮圆的酒瓶。倒在粗口洋酒杯中，仰起脖颈喉结滚动，放下酒杯的时候嘴巴习惯性地抿了一下。
“我想喝这个。”孟晨曦指着常开手边的酒瓶说。
常开拿出另外一个洋酒杯，倒上五十毫升左右的酒，推到孟晨曦面前，他自顾自地自斟自饮，仿佛孟晨曦不存在一样。
“你是不是要睡觉了？”火辣辣的味道并不好，孟晨曦小口勉强把杯子中的酒喝完，紧张感觉再次明显。
常开的手撑在台面上，他整个人半张着臂膀，危险地围着孟晨曦，“你在害怕。”
孟晨曦抬头迎着他莫名其妙的神情，不知到底是点着的蜡烛太昏暗，还是他的眼神太隐晦不明。孟晨曦竟然觉得常开这句话是带着某种情绪的，是试探是挑衅，“我要回家了。”
常开长腿伸着没去拦孟晨曦，在她要绕过台子时，他站起来轻松挡在她面前。他弯曲着脊背，呼出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他应该喝了不止刚才的那几杯。常开的眼神清亮，说的不像是醉话，“你像我一个朋友。”
孟晨曦呼吸滞了滞，她明亮的眼珠不安地四处看，唯独不敢看他的脸，“我不认识你。”
常开奇怪地笑了笑，往旁边让了一步。
走出常开家，孟晨曦仍旧觉得呼吸不畅，她回到黑暗的自己家，把已经不够明亮的手电筒打开。常开身上的气息总是让她觉得熟悉又害怕，孟晨曦把认识的脸庞在脑海中过滤一遍，仍旧未能搜索出来关于常开的记忆。
为什么会感到，他面对她时候是矛盾的？
在孟晨曦离开之后，常开更加睡不着，喝了酒的脑袋明明昏昏沉沉，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孟晨曦那张精美的脸与那身五颜六色的衣服搭配，她低垂着眼睛不说话的样子很安静，与想象中的模样差别很大。
她不记得他，是啊，他们从未正面见到过，可他对她十分熟悉。
她叫陈孝萱，现在是孟晨曦。
孟晨曦第二天打电话去管理处，来检查，说线路是被人剪断的，孟晨曦多问了句，“我把隔壁家的弄断了。”那人挑了挑说，“不是，也是剪断的，和你家的一样。”同一楼层，只有他们两家被剪断，怪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NO.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