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21、第贰拾章 惘情

　　莫说流年似水，年华不再，只缘生在高墙大院中，寂寞深锁。
　　天炎皇家的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便是皇子一代在没有产生新王的时候，会一直居住在从小便分立好的行宫中，直到她们之中有新王诞生，其他姐妹才会分配到宫外的府邸居住。因此皇宫很大，也很寂寥，更步步为营。
　　若要出宫，规定上只需母皇认可，但事实上却是颇多困难。皇家血脉给予她们血色的眸子，怕是一出宫便会被认出来，而我的紫色，更为诡异，天底之下，是否只我八皇子一人有之？我对被围观并无兴趣，更不想被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包围。
　　在宫中，好比身在囚笼，遇见谁不遇见谁，不过是有没有人探访而已。而这一天，夕阳西下的午后，沉醉黄昏的下学时分，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却不期然遇到到了他——尘落绎。
　　与九岁那年的相遇如出一辙。相似的时间，相似的画面，只是画中人早已换了模样。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原来的我心仪的落绎哥哥，我也和所有人一样，有惊为天人的感觉。这个清雅如莲的男子，仿佛一颦一笑就能擭了别人的呼吸去，这些年来再无人可与之比肩。
　　如今站在眼前的他，俨然是一个褪去青涩，风雅迷人的男子了。隐隐玉立着，道骨仙风之感，犹不似属于人间。难怪听来的很多来自宫外百姓很多传言都说，左相之子乃仙人所化，绝色无人可比，此言不虚。
　　自九岁那年在学堂相遇之后，一切就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总觉得他看出了一点端倪，有些心虚。越和他交谈，越有种相识已久的感觉。莫非从前的月华和他很熟悉？据我所知又并非如此。我承认这几年我一直逃避去想这种感觉，但，却仍是避无可避。
　　“尘落绎给八皇子请安。”他是清傲的，哪怕再谦恭有礼，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卑微。
　　“我记得我说过，尘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我淡淡道。
　　意料之中，目光之余瞥见他微微抬起的头，随即又低了下去。这一声“落绎哥哥”，我迟早是要收回的，以后他会是月群的人，我叫不起。从当初到现在，我经常告诉自己，他是属于我的过去的一段回忆，并不会是和我有交集的人，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没有将来。
　　他站直身来，眼神复杂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一声尘公子，把一些情绪挡回了心里，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生疏而又落寞。
　　“听说你……被女皇罚了闭门思过，还好么？”
　　被罚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他这是在关心我么？“也没什么，在家消闲罢了。”说罢我又有些后悔，就算想拉开距离，语气生硬得是不是过分了些？内疚地看了他一眼，却定定回不了神：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哀伤，嘴角动了动，有些苍白。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落绎！印象中的他永远是淡淡的、清雅的，何曾有过这样的哀愁？
　　天沉沉地又下起了雪。他站在门口，背后是一片银色世界，身影凄冷寂寥。风夹杂着一小朵雪花微微飘过，轻落在他的发梢。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无比心痛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像是神使鬼差地踮起脚，举起手替他拈下那一抹白色……
　　他没有动，一点也没有。低着头，就那样看着我，彼此呼吸可闻。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只有那个瞬间，我恍惚得仿佛世界没有了他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陷落在他深幽清遂的眸子里。
　　“喀拉——”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我如梦初醒，迅速向后退了一步，随即紧张地向外望去，却见到十五月涟尴尬地坐在木质轮椅上，不知是进是退。
　　我大声地咳了一下以掩饰通红的脸蛋，“月，月涟，来找我的吗？”
　　她讷讷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我面前的落绎，他也面色微红，如玉的肌肤更显光洁了。等等，我们刚才怎么了？我的脸越发凉了下来，心直达冰点。炎月华，你刚才究竟在作什么！
　　月涟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安，缓缓地把木椅摇入学堂，小声道，“华姐姐不必担心，我今天本想来找姐姐说些私话的，所以进来的时候打发了所有的下人走……这会没有别人的。而我……”她显得有些愤愤不平，“只要是姐姐想要的，我会全力帮姐姐得到幸福的！”
　　落绎的眼神闪烁着，她也对他微笑了下，只留下我一头雾水。“月涟你误会了，我……”
　　“我都看见了。虽说大家都认定尘公子会是十一皇姐的皇妃，但现在亲未定，华姐姐你还能争取不是吗？我看得出你们是真心相爱。不是你和我说的吗？我们都是皇子，没有什么不同！”
　　我哭笑不得。听到这里的落绎又一次惊讶地看向我，略带有几分赞赏之意。是啊，从前的月华，那个软弱温顺的孩子，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吧？更不会去激励其他人。可是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一切都乱了套了！
　　月涟仰着天真的小脸，“是华姐姐教会了我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你不但保护了我，还保护了我的下人，该是月涟报答你的时候了。”
　　我越听越不对劲，忙阻止了她接下来的一千种假设，“月涟，你，你听我说。”我想说我和落绎之间没什么，但分明是发生了什么，看着他水润的黑眸望着我，我的辩解全吞回了肚子里，有一种想逃的感觉，难道我……
　　“多谢十五皇子美意。”就在这个时候，落绎挺身而出，微微作揖，“只是刚才可能是误会一场，还望皇子忘了这件事，感激不尽。”
　　误会一场……
　　只是误会一场…………
　　这四个字久久回荡在我的心上，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心狠狠地被撂了一下，脸上却还是很配合地露出笑容。月涟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叹了一声，“也罢，不过华姐姐，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永远。”
　　望着她吱嘎吱嘎摇动轮椅离开的背影，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落绎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告辞后轻轻离开。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仿佛躯体完全不听我的使唤在行动，莫非是从前的月华……一种可怕的想法滋生出来，我看了一眼已经抹黑的课堂，头皮发麻，逃也似地回了宫。
　　是夜，八皇子寝宫却是灯火通明。怜儿和飞飞都不知今儿主子是怎么了，不许他们把灯吹熄了睡觉。看着她微皱的眉头，是做了什么噩梦？怜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却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梦呓：“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踮起脚尖，为你抚去发上的雪花？
　　为什么看着你清澈如水的眸子，我忘记了我是谁？
　　为什么寒风拂过的时候，你低下头亲吻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