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闪亮亮》冬瓜茶仙人

2、第 2 章

　　“……我是个勇者。”玻尼看了看不远处一个拿盾牌的人。
　　侍卫官皱起了眉头：“勇者？”
　　侍卫官打量了一下玻尼。
　　少年裹在金色袍子里的身体看不出是否强壮，不过白皙得还有点粉扑扑的肤色，肉感的脸颊，以及那双绿翡翠似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紧张，都在表明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正要开始长大的孩子。
　　“无意冒犯，先生。可是要称作勇者，必须要有相应的成绩才行。”侍卫官说。
　　比如那边的克努斯齐，就是以能单手用铜锤砸碎野猪脑袋得名。
　　玻尼袍子里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过他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自己的紧张。
　　“以貌取人可不是好习惯。”玻尼说。
　　“对不起。那么，您做过什么呢？”侍卫官彬彬有礼地问：“可否出示一下您的战利品？”
　　玻尼的眼神在不远处那个拿盾牌的人身上游移，那面伤痕累累的盾牌上画着一只正在喷火的黑龙。
　　“战利品这种东西，可能恕难从命。”玻尼压低了声音：“您知道，龙这种生物，即使只是一片鳞，也是很难拔下来的。”
　　侍卫官的眼神变了：“您和龙打过交道？”
　　“有那么一两次。”玻尼装腔作势地说：“我来自其哔哔亚希比尔山谷，啊，您可能没有听说过。那里有一大片黑沼泽，里面的东西您一定听说过，传说中的巨龙萨努。”
　　“萨努？”侍卫官果然吃了一惊，打量了一下玻尼。
　　玻尼挺起胸脯。
　　也许骑士和学者都需要身份证明，但是与龙搏斗的勇士不需要，能从巨龙爪下逃生的事迹就是他们的勋章。在龙这种生物面前，人类实在太过渺小，不要说剥下龙鳞或砍下翅膀什么的，就是能和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打个照面都是很不得了的，人们管这种集勇气与运气于一身的人统称为屠龙人。
　　这种说法多少有夸张的成分在，不过谁在乎呢？
　　虽然半信半疑，但侍卫官还是给他发了一个号码，并响亮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第四十六号，屠龙人玻尼！”
　　这话一处，几乎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尖似的集中到了玻尼的身上，然后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就连那个宝石般耀眼的青年都转过头，盯着他看。
　　玻尼领了号码，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但愿这种紧张不要表露出来，撒谎对于玻尼来说难度挺高，但既然要冒充一个勇气过人的屠龙人，可就不能动不动就脸红了。
　　通常来说，屠龙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大家的追捧和尊敬，不过放在玻尼身上，就变成了一道道怀疑的眼神和几乎毫不避讳的私语。
　　莫利斯王子身边那个八字胡侍从不在，于是他纡尊降贵地亲自开了口：“在这种重大的场合，偶尔有一两个厚脸皮的骗子想要试试运气也毫不奇怪。”
　　他身边那几个打扮高贵的人都低低笑了起来，把目光收了回去。
　　莫利斯王子的话像是为玻尼的语出惊人找了个恰当的解释，大家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玻尼感到窘迫极了，他甚至觉得那个漂亮的青年也和莫利斯王子一起笑了，在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面前出丑，可真是太丢人了。
　　他袍子里的指尖都在发抖，为自己刚才那个鲁莽的谎言感到十分不安。
　　幸好带着公主出现的国王及时解救了他，安妮公主果然和传闻一样美丽，穿着金银丝线做的裙子，长长的金色卷发上扣着一顶小巧的王冠。
　　她手里拿着一只金苹果，在国王身边坐下，像一只好奇的小鸟打量着阳台下的人。
　　一个胡子很长的大臣走上前来：“我们的陛下为大家准备了三道题目，谁能通过这三次考验，就能得到安妮公主手里的金苹果，成为她的丈夫。”

　　这时候谁都顾不上嘲笑玻尼了。
　　大家跟着大臣来到一个干涸的泉眼边。
　　“这是第一个题目，这个泉眼的水能流过王宫，泉水清甜无比，但现在却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大臣拖着长腔：“公主的丈夫需要有能够保护她的强大力量，谁能移动这块巨石，就能通过考验。”
　　高挑纤细的莫利斯王子说：“这么大一块石头，哪怕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恐怕也不能移动分毫。”
　　大臣眼皮也不抬：“这是陛下的吩咐。”
　　玻尼睁大眼睛，看着那块恰好堵住了泉眼的石头。
　　有些人立刻摇头走开，也有些人跃跃欲试。
　　铜锤克努斯齐的力量果然很惊人，尝试了几次之后，他真的推动了那块大石头。
　　虽然只有一点点——很多人感到不服气，说那个晃动只是错觉，但经过侍卫官的检查，巨石确实是移动了的。
　　还有一个高大得吓人的家伙也成功了，玻尼敢打赌他一定有几分巨人的血统。
　　沙漏里的沙子越来越少，而通过这项离奇的任务也越来越多，看来比莫利斯王子强壮的人比他预期的还要多。
　　玻尼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黑发青年就站在不远处，也在看正在努力推动巨石的人，此时似乎觉察到了玻尼的视线，转过头来。
　　玻尼赶紧转过身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样一个高贵的人很难做出龇牙咧嘴去推石头的动作。

　　“您不去试一试吗？”一个宛如泉水淙淙流过石头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玻尼吓了很大一跳。
　　从混进这些人里报名比赛开始，他的精神就一直绷得比胖厨娘的扣搭鞋还要紧。
　　“什么？”玻尼神经质地回头。
　　俊美的黑发青年站在他身后，朝他笑了笑。
　　玻尼从未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村里最美的女人是农场主的女儿爱丽丝，但爱丽丝远远比不上安妮公主——而安妮公主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人。
　　但他及时让自己回过神来。
　　“我——再等一等。”玻尼说：“那里现在还很拥挤。”
　　“我也这么想。”青年似乎没有要走开的打算。
　　这样一个人站在身边，玻尼觉得压力很大，而这种压力很快就具象化了。
　　青年无疑比玻尼要显眼得多，这么一站，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身边的玻尼。
　　“怎么不像刚才那样，去试一试运气呢，屠龙人？”一个挑战失败的年轻人经过他们身边，挑衅地说：“是嫌弃石头不够巨龙沉重吗？”
　　玻尼没有说话。
　　“谁知道呢，巨龙爪子的力量，可能真的不如那块石头。”另一个人也抓住了嘲讽的时机：“可惜我们谁也没有见过龙，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黑发青年看了一眼玻尼，也没有说话。
　　看到玻尼不理睬他们，几人也觉得没趣，大笑几声之后就走开了。
　　“用不着介意他们。”青年说。
　　玻尼有些受宠若惊：“我不介意。”
　　他说：“毕竟这个考验是真的不容易。”
　　“那是对他们而言。”青年看着他。
　　玻尼脸红了，含混地嗯了一声。
　　“时间要到了。”他说。
　　尝试推动石头的人越来越少，黑发青年一走过去，人们就不由得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玻尼趁机也跟过去，看到青年站在那块大石头面前，背对着人群，那头仿佛东方绸缎般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个人虽然身材修长，但看起来也不像个大力士，所有人都在猜测他预备怎么办。
　　青年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在石头上，朝四周看了一眼。
　　玻尼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刚才那个眼神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近乎傲慢的神态，他在莫利斯王子脸上看见过，但比起莫利斯王子，这个人傲慢得更……理所当然，仿佛他天生就该这么俯视众人。
　　莫非他真的是个国王？
　　青年收回目光，手腕轻轻一顶，所有围观者都睁大了眼睛——那块沉重无比的巨石，居然被他推出了一小段距离！
　　只有一个手掌那么远的距离是有些不起眼，但是连记录的侍卫官都有些激动，因为这几乎是所有通过考验者中成绩最好的。看一看石头下面堆起的碎石泥土吧，这一下要花多大的力气！
　　青年收回手，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双指节优美的手哪怕是放在最昂贵的黄金竖琴上也不会有什么不合适，这么轻易就推动了巨石，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
　　青年转过身来，很精准地找到了玻尼。
　　“时间要到了。”他说。
　　玻尼勉强点点头，走上前去。
　　沙漏里的沙子所剩不多，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尝试过了，玻尼是最后一个。
　　侍卫官拿着羽毛笔和尺子在预备，却看到玻尼蹲在石头前，开始挖坑。
　　作为国王制定的裁判官，他其实不应该对任何参加考验的年轻人指指点点，不过在内心深处也忍不住会觉得，这个少年的牛皮吹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