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录》韩易水

26、莳霜郡主2

　　千千将手从衣袖中抽出，无辜地与她对视：“你看到我做什么了？她分明只是自己想开了就开怀大笑而已。”
　　“你……”燕惜雪既要扶着笑到打跌的洪如彤，又要保持新一代第一美人的形象，只能用无助的姿态盈盈欲泣，“我们姐妹不过路过这里，如彤心直口快说了你几句无伤大雅的话而已。你为何要动不动下此毒手？秦先生当年以第一美男之姿得了天下女子欢心，莫非你便因此便得意忘形，竟不将此处前来参加论剑的光明磊落的大侠们放在眼里，敢当着他们的面恣意行凶了？”
　　燕惜雪说着说着，双眼又似蒙上了雾水，一番话便如呖呖莺声，娓娓动听，声声控诉让附近围观的侠士豪杰们都不由心生怜惜，用责怪的眼神纷纷望向秦千千。
　　心中一直尊敬的美人爹被人当众嘲讽，而自己更被一再言语诋毁。
　　方才千千见那洪如彤虽然脾气不好，说话又难听但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勇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倒也颇让人为她的勇气感觉到敬佩，便将要下的药改为了对身体没有太大损害的笑药。但是眼前这位燕惜雪，虽然外表看来柔弱可怜，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千千和她的爹。
　　秦千千终于怒极反笑，笑了两声后，右手伸向左衣袖，眼底第一次闪过杀意。
　　但是一只手忽然捉住了千千的右手，齐鹭不知何时跟在她的身后，阻止了她的行为。
　　“放手！”千千怒喝。齐鹭没有放开手，再度戴上的帷帽遮住了他的脸，但千千能看到他摇了摇头。
　　须臾马蹄声纷杂而来，街头有一群人驭马疾驰，来到被人群围堵住的地段停下。其中为首的是名长相威严的中年长者，后面紧跟着的竟赫然是慕容荻。见此二人，一干围观人士纷纷自觉地让出了通道。
　　为首的中年长者顿时见到人群中间钗横鬓乱的洪如彤，正不停地大笑着在地上打着滚，一身红衣上满是尘土，不由皱眉：“此地发生了何事？”
　　立即有人讨好地凑上前将刚才的事一一向他回禀，千千听到他人称呼中年长者为“盟主”，又看他面容与慕容荻有几分相似，顿时明白这必定是慕容荻那身为武林盟主的父亲。
　　在武林盟主听着事情经过之时，千千注意到慕容荻暗暗地朝她使着眼色，藏在袖中的手便微微动了下。地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的洪如彤随即渐渐止住了笑声，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躺倒在地上急促喘息。她惧怕地望向千千，忽然奋力爬起来扑向慕容荻等人哭道：“慕容伯伯，荻哥哥，她是个妖女，竟敢对我下毒手，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出乎意料的，慕容盟主却从马上下来，走到那燕惜雪身前行礼道：“不知莳霜郡主也来了此地，老夫有失远迎。”
　　这新一代第一美女竟然还是名郡主，真是意想不到。看周围的人都没有太大的惊讶，显然也都知晓她的身份。
　　齐鹭此时才放开千千的手，千千收回右手。虽然郡主之流她也没什么好怕，但若刚才真下了手还是挺麻烦的。她暗暗吐了口气，抬头发现慕容盟主极轻蔑地瞥了眼她的方向，便转头吩咐了身边的人将洪如彤带回去延医诊治，顺便押了她回别院审问，不由一怔。
　　虽然慕容荻自小常来她家，几乎伴随着她长大，但他每次都是随着蓉姨过来的。真正慕容世家之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如今看来，慕容荻的父亲似乎对她没什么好感，从他明明听清了事情经过，却不分青红皂白拿下她来看，这慕容盟主甚至对她有一种极深的成见。
　　那头燕惜雪正向慕容盟主殷切地询问着：“慕容前辈刚从颖昌府过来么？不知可有听说近日钦差大人的行踪……”提及钦差大人，燕惜雪的双眼又氤氲了起来，神情有些柔弱中带点娇羞地捻着衣袖，看来十分惹人怜爱。
　　瞧刚才千千被她几句话就气得差点暴走，人家却仍依旧仿佛站在阴雨绵绵的江南水色间，淡定地展露着她楚楚可怜的风姿。
　　秦千千嘴角略微一抽，喃喃自语道：“我忽然有点同情那位传说中的钦差大人起来，皇室中人真是深不可测，个个是玩阴的好手。”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看似柔弱的美女，其实才是扮猪吃老虎的个中高手，真正属于最不好惹的类型。
　　身边齐鹭闷笑了一声：“皇室中人并不都是她这样的。”
　　千千点头，认真道：“也是，长公主就很实在，笑就是笑，哭就是哭，生气就直接出手。”跟眼前的燕惜雪一比，千千果断更喜欢她的那些姨母们了。
　　那头慕容盟主与莳霜郡主寒暄几句后，力邀后者至慕容家的别院作客，然后望向千千这边，见所有手下都让慕容荻挥退在一边，没人敢上前押走千千，眉头又皱起来。
　　慕容荻忙抢前几步，挡在千千身前向慕容盟主道：“父亲近日事务繁忙，此事不如由孩儿来处理吧。”
　　“荻儿。”慕容盟主见他如此，沉下脸来，“交由你也可，只是希望你做事莫要偏私，千万别学了你那替家族蒙羞的姨母……”说到这里，他鄙夷地望了千千一眼，便拂袖策马而去。
　　望着武林盟主一行人渐渐远去，千千松了口气。洪如彤本已被人扶着上马，见此情状，顿时挣扎着下马：“秦千千，你对今日之事必须有个交代！”
　　她经过刚才那一折腾，都虚脱得没力气站稳了，还不想罢休。
　　千千都替她感觉累得慌：“我做了什么错事需要交代？”
　　“下暗手伤人，此乃宵小行径。”燕惜雪也不曾离开，留在了原处，仿佛十分惧怕她一般，向后退了几步才怯怯道。看她的模样，方才那些刺激千千的话，好似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下暗手？”千千揉揉站得有些发酸的腿，无视情绪各异的视线，学着燕惜雪露出柔弱而无辜的表情，“我要下药的时候分明有跟她说过，这药名就叫‘一笑解千愁’。是她自己不够机警，丝毫没有防范地就中招了。怎么能说是我下暗手？”
　　“你！你！”洪如彤扶着马，气喘吁吁地瞪着千千，半晌“你”不下去，蓦地扑向千千做出要厮打之势。
　　秦千千忙要往后闪避，眼前一花齐鹭已转到了她身前。洪如彤飞扑之势甚猛，竟一下将齐鹭的衣袖都抓破，尖利的指甲用力，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数道血红的抓痕。
　　“师妹，够了！”慕容荻怫然地喝止了洪如彤，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洪如彤神色不甘地瘫倒在地，被慕容荻的手下抬上马，送回去照料。
　　慕容荻向燕惜雪拱手道：“千千从不伤害别人，只是有些调皮罢了。反倒是我师妹一向冲动任性，今日会如此也是她自己先有过错。希望郡主体察……”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燕惜雪回应，抬头发现燕惜雪正望向挡在千千身前的齐鹭发怔，过了会儿方叹道：“本郡主本也未想深究此事，便就此罢了吧。”
　　就这么算了？她突然这样转变，反而令千千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相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主啊，难道是想玩阴的？千千有些戒备的望着她，却发现燕惜雪还在看齐鹭。
　　燕惜雪的眼神有些惊疑：“你……看来有点眼熟……能把帷帽摘下给我看看吗？”
　　千千疑惑地看看燕惜雪又看看齐鹭，后者却苦笑一声：“今日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我露着脸，一个个地都望风而逃，难得我戴上帷帽遮着脸了，却又一个两个都想我摘下来看。郡主大人，你刚才不是看到过草民的模样了么？说来，听到你们评价草民同未婚妻十分相配这句话，着实是让草民心中窃喜啊！”他的话让千千翻起白眼，难怪刚才齐鹭听到那两人的话什么反应都没有，还阻止她对燕惜雪下药，敢情他是觉得人家的话很中听啊！
　　说罢，齐鹭已伸手将帷帽摘下，露出帽下真容，顿时四周一静，然后不少人掩住了眼睛，转身离去。千千早就预先捂住了眼睛，耳边听到有人在骂骂咧咧：“直娘贼，想把老子丑哭吗！”壮士，你不是一个人！她也好想这么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