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录》韩易水

13、野生名士传说3

　　千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却又忍不住暗赞了声：果然美人就是美人，温和时若春水，生气时若寒冰，不是动人就是冻人，无论怎样都养眼！
　　“这位姑娘误会了，小的是见这位公子人才出众，实在太像是那《名士录》中的人物！起码排行在前五以内！”小二答道，忽然又挠挠脑袋，“不，再仔细瞧瞧，这位公子风姿超群，非一般人可及，但看年龄又不可能是排名第一的名士秦卿，倒更像是传说中的那位录外名士……”
　　“录外名士？”
　　“自然是未被这奇书《名士录》收录的名士了！”
　　“哦……原来是野生的……”千千眼角撇了撇乐棠，又一次被冻到。她饮了口热茶，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的《瞎眼录》中之前也确实未曾记录过这样一人。又是巧合吗？
　　“这位录外名士十分神秘，不知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但听见过他的客官说，论各方面条件，这位录外名士均不输《名士录》中任何一人，甚至可与排行首位的秦卿媲美。着实可惜了，也不知这本被现今世人传颂，被众多闺阁千金奉为择夫宝典的《天下名士录》是哪位高人所作，若能添上这位录外名士，那便圆满了。”小二说到这里，眼睛又往乐棠瞟。
　　大约是小二探索的眼神太过火热，那从刚才一直没说过话的乐棠终于开口了，他将银两放在桌上，气势慑人，清雅的声音里带着寒风：“结账。”说罢他便起身离去，都不跟千千招呼一声，仿佛陌生人一般。
　　小二被寒风刮到，仍不舍得收回视线，喃喃自语：“看这气势修养分明连簪缨世家的子弟都比不上他，倒更像是长居高位的掌权者……哎，不过要真是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小小庐州城的客栈内呢……对了，还没找钱呢，客官！”
　　他吆喝着赶出门去，却哪里还看得到乐棠的影踪，于是又急匆匆跑去掌柜那头交流信息。看来这小二刚才站在这桌边上同千千说个不停，半晌没有离开的意思，多半也是为了能弄到点关于乐棠这位神秘客官的八卦。

　　七再遇齐鹭
　　千千方才光顾着听小二讲八卦，没机会同乐棠说上句话，连早餐也没吃上几口，放到这会儿都凉了。而月檀竟一直没下楼来，千千心里不由担心起来，匆匆上楼去，进门便看到月檀坐在桌边，对着面前一动没动的早点在发呆，眸底是一抹无法忽视的感伤。
　　见千千进来，他垂下眼眸匆匆起身，略微苍白的脸上带着如以往般的笑：“千千，我这就收拾东西，我们是时候上路了。”说罢，他转过身收拾起千千的行李。
　　“月檀……”千千看看桌上的早点，那是她平日里喝惯的养生粥。月檀每日隔夜就会精心选好食材，第二日天未亮就会起身，将泡好发好的食材逐一放入锅里，再细细煮慢慢熬。一年四季按着节气换着口味，许多年来从未差过一丝火候。
　　每日早上，在千千起床洗漱后，都能看到月檀将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她的面前，托着青花白地的瓷碗，用漂亮的手指捏着勺子，凑上花瓣般的唇试一试温度，然后一口一口喂给千千吃。从千千六岁，一直喂到如今，早已习惯成自然的生活，今早却被千千打破了。
　　此刻，她方赫然察觉，那岂止是小小的一碗粥里，而是月檀的一片心。
　　千千有些动摇了，想起他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细致的照顾，她的成长一直有他的陪伴。对于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又整日烦恼于躲避众多追求者，为一身才华被容貌拖累不得施展而苦闷，幼时孤单单缺少照料的她来说，月檀这样一个如父如兄的存在是无法形容的重要。千千忽然觉得自己先前那样断然跟他划清界线有些过分，她应该先同月檀好好谈谈的。
　　“月檀？”千千见月檀只是背对着她俯身收拾行李，又唤了声。
　　月檀却随着这一声，动作一顿：“千千。”他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说道，“我还没问过你，今后我可以不再唤你‘小姐’吗？”
　　“当然可以。”千千不假思索，随着她的话音一落，月檀的呼吸仿佛都停了。
　　千千想了想又道：“月檀，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把你当成下人。除了爹以外我在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亲人，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兄长。”她认真地盯着月檀纤细瘦长的背，等待着他的回应。
　　月檀却只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转身。许久，他才终于说了句话，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似在压抑着什么：“所以自从我对你表白之后，你便开始尽力避着我，尽力地对我冷淡，好令我知难而退，是吗？”
　　“月檀，不是这样……”千千想辨别，却发现无从辩解，她心中确实有过一丝这样的想法，最后只是又唤了他一声，“月檀……”
　　“为什么不能是我？”月檀却随着她这一声呼唤，突然失控般转过身来紧紧抓住千千的手，十分激动地低喊，“千千，就算你对我没有感觉，可是也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你不要想就这样渐渐对我冷淡下来，我接受不了！”
　　“月檀，不要这样……”千千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月檀，一时有些呆住了。
　　月檀的桃花眼中充满着受伤，紧紧望住千千的双眼，仿佛欲望进她的心中去：“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一直温柔得好像没有脾气的月檀，此刻爆发出从所未见的强烈情感，震撼了千千。她愣愣地望着眼前面容精致的少年，嗫嚅着：“我……我是喜欢你的……”可并不是那种喜欢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已被月檀猛地拥入怀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千千……”她的话就像一剂良药，瞬间令月檀恢复了冷静，他轻柔而坚定地抱住了怀中的少女，眼神温柔潋滟如春水，声音也轻柔得如同春风，“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千千？”月檀的话还未说完，门突然被推开，风尘仆仆的慕容荻站在门前，望着屋内抱在一起的两人，英挺的眸子中闪过错愕震惊最后溢满怒意，“月檀，你好狡诈！竟然派人误导，害我追错方向，此刻才找到千千，而你……你……”他怒气冲天地走上前，一掌拍向月檀，“你给我放开千千！”
　　月檀没有松开抱着千千的手，只是顺着慕容荻的掌势侧了下身子，便避了开来。慕容荻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心痛之下越发愤怒，双手一错便要用上八成功力击向月檀，拼着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击中月檀。
　　千千刚才乍见慕容荻，有些发怔，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赶紧伸手要将月檀推开，一边唤着慕容荻：“荻哥哥，不要这样，是误会！”
　　喊完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依旧斗得不可开交，好像千千刚才那声喊只是一番空气流动，并未产生任何声响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种被捉奸后再被追打的错觉真是诡异，千千被月檀抱着纵跃间只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终于忍无可忍再也不忍：“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她大喝一声，用力将月檀推开，又一头撞向慕容荻。没办法，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没头脑加不要命的劝架方式，不这样真没法打断他们。
　　果然，混迹江湖多年的慕容荻，见千千如此情状，应变极快地立时收力撤掌，再顺势一托，千千便稳稳地被他托到身边站定。
　　望着虽然停手，却依旧互相怒视的两人，千千默默叹口气：“你们两个，再这样深情对视的话，干脆在一起算了！”
　　“千千！”两人恼羞成怒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而后又互相怒视对方。
　　千千忍不住朝天翻白眼。
　　从小到大这两人在外人面前好像情谊不错的样子，但只要私底下碰一起就不会太平。幼年时候两人会一个用言语攻击，一个用武功揍人。等到后来渐渐长大了，知道装模作样了，他们就开始从明枪转为暗箭，但在千千看来，他们只不过是将各项攻击换了换模式，添了添新招数而已。
　　总之，这两人的争执简直是旷日持久、从未间断。哪里像刚才小二所说《名士录》吹的那什么一个像维持武林和平的大圣人，一个则简直成了不食人间烟火又有经商头脑的谪仙了！可见，天下间的闲书，大都是以吹牛、撒狗血为主，实则很有可能真相与现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反正绝对不可尽信！
　　此刻，慕容荻已经冷静下来，但仍心痛不已地指着月檀：“千千，你真的喜欢这个狡诈小人吗？”
　　奸诈？
　　“此话怎讲？”千千疑惑地瞄瞄月檀，难道他对慕容荻做了什么坏事？月檀却回了千千一个温情款款的笑，眼中的柔情蜜意好似能滴出来，看得慕容荻恨不能与他直接打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