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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真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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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皇后面沉似水,她坐于上首,静静地看着蒋启明在殿中的拱手贺生,她的手藏在宽广的袖子里相互紧紧地拉着,袖子上纹的是银线绣成有凤来朝,把她手上的动静衬得细微非常。可蒋濡睿还是翻开了袖口,把她紧紧拉着的手抽了一只出来,握在了他的手心里。
林柯衷先说的话,蒋启明话音刚落他就站起来了,他跪了下来,朝着柔嘉皇后行了个大礼,“臣,刑部侍郎林柯衷,叩见皇太后!”
一片死寂。
林柯衷能磕头并不奇怪,对他来说,成了状元是自己才智超群,而非点了他给他官职的蒋濡睿的功劳。更何况,蒋濡睿是庶出,蒋启明是真真正正的嫡长子,伦常朝纲如此。所以蒋启明的话他最是不疑。
柔嘉皇后微微动了动,并非她想说些什么,而是蒋濡睿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抓得她骨筋疼。
蒋启曦站起来了,他是蒋启明的亲兄弟,蒋启明与蒋濡睿或者朝堂上一切的联系俱是通过他的。他不用多说什么,他仅是像蒋启明一样对蒋濡睿拱手行礼,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园中却异常清晰,“皇上……”
沈琰握住杯子的手垂下来了,他的脑海里想着季玉琮对他说过的话,突然明白为何皇上这回不给宋家发请帖了。果然,顾景隽虽然如柔嘉皇后般面沉似水,但他放在桌底下的手却抖得厉害。
蒋启曦先定了那么一声调,自个儿也心定了,才说下去,“皇上莫怪,哥哥他近来时时念及太后在世时的旧事,因是两个月后是先帝忌日,哥哥想念太后罢了。”他这番说的妙,称蒋启明为哥哥而非称他的封号礼亲王,表露出维护亲兄弟的情切。又在后面提到想念太后,目的是提醒蒋濡睿庄敬皇后的养育之恩。
蒋濡睿松了松力道,却只听蒋启曦接着道,“皇上明鉴,柔嘉皇后母仪天下,其气其质,其形其态,与庄敬太后有几分相似,哥哥定是见此念彼,一时感伤,糊涂了罢了。”说完这话,蒋启曦跪下,行了个难得的大礼。
蒋启明这时把目光移到沈琰身上,甚至带了点笑意,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蒋濡睿开了口,他握着皇后的手,“礼亲王之孝心实可相敬,朕甚是欣慰。朕亦常常思念太后之恩情,因此,于京郊香虞山上特意修了祭陵,礼亲王既有心,不如去拜谒一阵,以表孝德。”
蒋启明再拱手,目光却是看着沈琰,“不知弟弟可还记得,当年庄敬皇后入葬时,老瑞王特意将先帝所赐的玉清三宝奉入祭陵,为庄敬皇后的陪葬之物。”蒋启明不再用皇上这个称谓,蒋濡睿却不甚在意,他也把目光放在沈琰身上,沈琰如芒在背却依然老神在在。
“这玉清三宝中有一宝,是紫玉匝,可知这里面装着什么?”
沈琰蓦然一惊,背后像是有蚂蚁在爬。
蒋启明就是没有放过他,“瑞王可知?”
沈琰的目光扫了一眼旁边仍匍匐在地的林柯衷,起身迎上蒋濡睿的目光,“据臣所知,这紫玉匝里藏的是一枚奇异香骨,可延万年异香,可保……尸首不腐。”
柔嘉皇后一抖,头上的凤冠沉甸甸的,似要压断脖子。
季玉琮笑得在床上打滚,哎呦哎呦得揉着肚子直叫唤,完全不顾沈琰苦着脸紧锁眉头的样子,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擦着眼泪道,“你真这么说?”
“嗯。”
“蒋濡睿呢?”
“皇上先发落了林柯衷,又说先帝祭日之时要亲自去皇陵祭陵。”先帝生前特意嘱咐要与庄敬皇后同棺,可谓生同衾死同穴。
“就这样?”
“你还要怎样?”沈琰看着季玉琮穿着倌衣总觉得有种违和感,季玉琮那股子贵气刺得人眼睛疼。
“□□是要遭天谴的。”季玉琮淡淡地说。天谴先不说,如果蒋启明能证明柔嘉皇后就是庄敬太后,那蒋濡睿就是违背人伦的昏君,“无论蒋启明是不是被迫让贤,世人都会认为是庶子夺嫡运用的下作手段。”
“先帝祭日还有两个月,皇上就算真的开了棺,谁又敢说那墓里的不是庄敬太后?”
“是不是都不重要。蒋启明会先下手让世人以为柔嘉皇后就是庄敬太后。”
“事实上呢?”
“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沈琰走到季玉琮身边坐下来,伸手把他揽到怀里,“当年我把碧瑶杯偷换了想送给他,没想到你伸手就给砸了,说什么何必把情意空付,我一直在想,你说的是究竟是他还是那墓根本就是空的?”
季玉琮把脸埋在上好的绸缎里,闷闷地笑出声,“我说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