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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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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子是个白痴小儿,全赵国的子民都知道,苏婉就更是明白。两年前她的父亲苏谨之曾带她进过皇宫,不仅朝见了太后娘娘,还见了当今天子。
说起这太后,大概也是个人物。太后姓夏名沛昭,是先帝启蒙恩师的小女儿。此女长相一般,在先帝美女如云的后宫她凭借的是她爹的实力才坐稳这皇后的定座。
只可惜夏沛昭的父亲,也就是先帝的恩师不是个长寿的,夏沛昭才没封后多久便仙逝了,加之娘家兄弟又没有那几分能耐,只好从父亲的学生中挑了这位苏谨之。这也便是年纪轻轻的苏谨之能在新帝即位之时得丞相之位的最大原因。
本就争斗得污烟障气的后宫与前朝,竟在她这里应外合、左右权衡的平衡术下,在先帝驾崩之时弄出个传位遗旨,又将那几个封了王的皇子一一送到了封地,连皇帝大丧都不曾召回。
明面上看来,这苏谨之的荣辱当然就与这太后的荣辱为一体了。
然而,若要他这掌心上的金凤凰去配了那白痴小儿,他是断断不会同意的。这太后大概也是知道此关节,所以先派人同这新上位的丞相夫人放放风。
这新上任的丞相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太后的远房表亲,名唤李慕儿,倾慕这苏谨之多年,却不想这苏谨之找了个燕国女子,还奉若明珠。她也够痴情,愣是等了好几年。
最后苏谨之也没同意,她便随意择人嫁了了之,六年前新寡,四年前又遇宫中政变,这才有了机会嫁给了梦中情人。
苏谨之待她,无爱,却不能无情,哪怕这情还有些冷。
是以,这苏婉才能在这丞相府当个说话算数的少主子。
午膳后,苏婉正为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头疼,李慕儿身边的丫头便来请她,说是夫人请大伙商议要事。
苏婉刚想说什么,却被急急走进来的余秋阳打断。那余秋阳用眼神示意苏婉屏去左右的人,想来是有机密的事要与苏婉说。
苏婉会意,撤下所有人,这余秋阳才上前,站在苏婉身旁,那身子越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苏婉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巧的是,在书房那一角,也是有一人,站在苏谨之身后,那身子也是越压越低,声音也是越来越小,苏谨之的脸色也是越来越沉。
更不巧的是,此时苏夫人李慕儿的院子里也有这么几个人凑在一起,不过情况却相反,那是越说越高兴,李慕儿的脸笑得就像一朵花。
还是先说苏婉这边。那余秋阳说罢,便问了句:“主子,你瞧着这是怎么回事?”
苏婉沉了沉脸,“听你说来倒像是路遇盗贼,可还有更多的消息?”
余秋阳也是一脸茫然,“奴才去的时候已被清理干净,只说四人全部死了,随身的一颗夜明珠丢失。其它财物都还在。”
苏婉眉头紧锁,这四人都是有些身份之人,如若没有猜错,当是来这丞相府的,却为何半路被杀?
“秋阳,你去查个水落石出,最迟今晚我要知道确切的消息。”苏婉不担心别的,若不是盗贼,那杀手便有其它的目的,明知是三王爷的人还能下手......
苏婉暗里早知道,自己的父亲与三王爷时有来往,这事极为隐避,若不是苏婉无意间撞到了苏谨之与三王爷手下的谈话,她也从未疑心过对今上忠心如此的父亲竟会与三王殿下勾结。
自那时起她便百般小心,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苏谨之也算是个有抱负的人,怎会侍奉这样一个白痴小儿?她虽不敢多问,却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这才有了余秋阳这个特殊的存在。余秋阳是个认死理的人,在这丞相府,只认一个主子,那便是苏婉,其他人他向来不多理会,便是丞相大人本人交待的事宜他也是问过苏婉后再行决定。是以,丞相大人是不怎么派发他任务的。
余秋阳出去后这才将那丫头叫了进来,“告诉夫人,今日女儿不得空,有何要事与爹爹商量即可。”
那丫头抬眼看了下苏婉,见她一脸沉郁之色,只好退下。
却说苏谨之这边,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半天没发出一个声儿。良久,写了封信装好,才吩咐了句:把线都收回来,近日便不再出动了。另外你亲自将这封信交到闫老四手中,事关重大。
苏谨之踱步出了书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似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李慕儿派人来请了他好几次,他当然知道是何事,可是他却不想给李慕儿商量的机会,他断不会同意。所以,他直接去了苏婉的院子。
苏婉无事时总爱打个算盘,听着那珠子拨动的声儿很是悦耳。
苏谨之来时,苏婉便在院中拨着算盘发着愣。
“今日是怎么了?恹恹不乐的。”他不得不承认爱惜这个女儿有千万个理由,却终究敌不过这女儿所拥有的财富与智慧这一条。
苏家在他之前也算名门,他于亲事上便有些挑剔,是以二十岁上了才终于得了婚配。却不想,这原配多少年了只出了这么个女儿,那些个妾氏却都生出了儿子。长子为庶出,其母因难产而死,一直养在苏婉娘手下,这才像有了半个嫡子。
“爹爹今日不忙?”苏婉瞧着他爹,心想那件事多半是知道了,为何他爹却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苏谨之笑呵呵的看了看持重端庄的女儿,“无事,来寻你说说话。”又瞧见丫头拿了刚洗好谅干的棋子走过,“今日为父与你手谈一局如何?”
苏婉莞尔一笑,“听爹爹的。”
便让丫头们摆了棋盘,又送上些点心茶水,俩父女便聚精会神的走入了棋局。
话说李慕儿那边是左等不来右等不见,本还高兴的心情一下便有些低落,又加上旁边一两个姨娘的怂恿,这李慕儿便带着人气势凶凶的来到了苏婉这儿。
一进院子便见那爷俩正棋到紧张时刻,两人都是入了神。看在李慕儿眼里便更是有了气,“我道大小姐有何事,原是与老爷下棋。”
苏婉在她面前自称女儿是全了这世俗之礼,她却不敢随便应承,所以这一直以来都叫苏婉为大小姐。她深知,这位大小姐比不得她娘,她娘是个软柿子,可苏婉却像是百练成钢的绕指柔。这三年,她是丁点儿好处也没讨着,要说这三年,她唯一的战绩便是成功将苏婉的娘挤下了位,还是靠了太后的懿旨。
背对着李慕儿的苏谨之闻此声,轻叹了声,丢下手中的白子。苏婉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轻轻将手中所执黑子放于深绿色玉制棋罐中,这才笑盈盈的看向李慕儿,“母亲来了,快请坐。”
说着又让丫头撤走了棋盘等,重新摆上了茶水。
李慕儿本是有些怒气,可苏婉这笑意拳拳,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好陪着笑道,“老爷真会躲了闲,家中的事还要不要管了?”
苏谨之这才压了口茶,“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看着办便是。你这一家主母可是那么好当的?”
李慕儿听这话也是高兴,“小事当然是不敢拿来烦老爷的,只是......”她又看了看正笑意十足的苏婉,似在为难,“只是这皇后宫里来人说的这事关乎大小姐终身......”
苏婉放下茶杯,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母亲可是忘了规矩,这样的话也好当着女儿的面说的。”她笑得真诚,一点也不似责怪的语气。
李慕儿愣了一下,又瞧着苏谨之一脸淡然,无意说起这个话题,便自个儿笑了声,“瞧我这性子。大小姐这是害羞呢,也是这事儿父母商量着就是,大小姐便只等好消息就是了。”
苏谨之皱了下眉,也不作声,苏婉却接了话,淡淡的说,“理当是这样。只是家母生前向爹爹提过,女儿的婚事由女儿自己决定即可。”
李慕儿此时心里不知窝了多大一团火,现下却不能发出,憋得极是难受,咬了咬牙,又咧开了嘴,“大小姐说得极是,妹妹终究是疼你的。可若都由大小姐自己看着办难免让人笑话咱丞相府。”
听她这声“妹妹”,苏婉一股怒气从心底窜了出来,却生生被她压得没有了踪迹。若不是她,母亲也不会没了位份。想她重生一次,上辈子便是因了身份处处低人一等。想着这一世好歹是个嫡出的,姨娘下人们终究翻不过天去。
初初来时,瞧着是丞相府,又是个嫡出,就指望着锦衣玉食、颐指气使过舒心日子便是,好歹是个丞相,嫡女配个好郎君还不成问题,就等着开心数银子了,谁成想,这李慕儿生生断了她的念想,又变成了一个庶出的女子。
苏谨之瞧不得女儿受这种委屈,若是个疼爱的女人说一两句的倒还不算什么,可这女人......“夫人便当今日不曾提过婚事罢,此事早就交给婉儿自己做主了。”
苏老爷已这样说得明明白白,这爷俩只当不知道李慕儿要说嫁于的人是那白痴小儿,便一下断了李慕儿的后路。
李慕儿哪里就知道,那苏德顺是个极为忠于苏谨之的人,偷听她的墙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这厢爷俩打定主意不嫁,那边李慕儿就把情况与夏太后说了,添油加醋的更是夸张。
夏太后一听,敢情还是个不识抬举的主,就不信定不了这亲了。夏太后其实也是无法,三年来,这苏谨之已有了把控朝堂之势,这既是得罪不起,又不能再给甜枣。便想着将他的宝贝女儿弄进宫来,到时还不是这前朝后宫都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夏太后一怒,便将那他的哥哥夏代招进了宫。
这夏代是个标准的富家公子哥儿,玩的就是那些下三滥的招儿,最喜欢的便是妓院赌场的地方,又结实了一群同是下作的猪朋狗友,整天便打着那太后妹妹、皇帝娘舅的旗号,行那招摇撞骗、偷鸡摸狗之事。
夏代一进宫,原以为是自己最近的烂事又让这太后妹妹知道了,少不得责骂一番,所以很是胆战心惊。站在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太后很是郁闷了一把。
“你便成天的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前几日柳氏又来哭诉,说你在外头又养了几个?”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巴不得一把掐死这惹祸的东西。
“哪有?太后妹妹可别听她糊说。”夏代心虚得紧,却不想承认。
“还不承认,你若选几个标准大家闺秀进府,就算柳氏哭闹好歹也是有个正经说法。你倒好,尽弄些红枝绿叶的,也不嫌这绿帽子多了压得你头疼。”太后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看着下面猥琐低头的哥哥,直拍了几个胸口,气都似喘不过来似的。
“行了,今日召你来不是追究你这些事儿的,是有正事问你。”太后喝了口茶,这才喘过气来。
夏代谄媚的笑道:“太后您说,小的一定照办。”
太后这才挥手将他召上前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
夏代边听边笑,笑得那叫涩花怒放,“太后,这事儿您还真找对人了。”
夏太后又是一挥手,夏代又立到了几步之后,“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把这事做好了,柳氏那儿本宫去说。”
这边夏氏兄妹不知计划着什么诡计,那边余秋阳已得了确信,正回着苏婉。
“一刀封喉,四人也算武功不错之人,却没有一点的挣扎痕迹。”余秋阳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敏锐得紧,这个半道来认主子的人极为敬业。
苏婉不懂武功,只知道,这样的死法更不像是盗贼了,“你猜想是何人所为?”
余秋阳思虑片刻,“奴才觉得这样的刀法应找不出第五个人才是。但是这四人早就不再过问朝廷之事了,所以奴才也有些不明白。”
苏婉对此四人倒也有些了解,这四人原是燕国武将,也不知为了什么弃武从文,倒是颇有一番建树。十年前,四人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朝堂,若真是这四人,那这四人是投了新主还是重出江湖?
苏婉觉得这事儿不寻常。
所以决定漏夜前往念慈庵,想来,那位最近应该会来这庵里住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