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洛阳听花 ...

  •   花满楼又好气又好笑,挑眉重复:“早就打算原谅你?”
      王怜花又露出那种小狐狸般的笑容,悠悠说道:“早在你因大金鹏王一案,随陆小凤到怡情院找欧阳情,探听龟孙子大老爷的下落时,你就已经发觉了端倪,是不是?”
      花满楼道:“怡情院中,既有太监留下的古剌水香气,又有黄教喇嘛留下的甘丹草香气。这两种人本是不该去逛妓院的,多半是有什么秘密,要在这个别人认为他们绝不会去的地方商议。尤其太监身份特殊,所涉秘密多半关乎宫闱。”
      王怜花道:“你觉得蹊跷,所以故意提醒陆小凤注意。”
      花满楼道:“我只是觉得,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卷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任何蹊跷,注意一下日后或许就有用处。”
      王怜花笑道:“怡情院是王森记的买卖,那时候你便已经想到我会卷入宫闱之变了,却还是对我很好,不是早就打算原谅我是什么?”
      花满楼摇了摇四季从不离手的折扇,说道:“关乎宫闱,不一定就是宫闱之变。直到在东南王府,我又闻到藏香香气,发现王府中也有黄教喇嘛。加上你与王府相交匪浅,事情这才明显了:与宫中太监利用王森记的妓院作掩护,保持联络的,竟然是王府的人——可见皇家即将祸起萧墙。”
      王怜花拍手道:“你的鼻子实在太灵了!所以不单金九龄怕你,叶孤城也怕你。九月十五你若在紫禁城,叶孤城借用替身的金蝉脱壳之计,怕是连用都不敢用了。”
      花满楼摇头叹道:“所以你才利用丐帮大会,牵绊住我。”
      王怜花乐道:“丐帮大会中毒的那些人,以为陆小凤烧毁赌约阻他们发财,一旦在紫禁城决斗现场见了他,必会一拥而上找他麻烦——你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高小虫虽弄出个针伤的证据,但要公开鉴证出结果让那么多人满意,也足够让你和陆小凤疲于应付的。”
      他这副诡计得逞后神气活现的模样,正是花满楼这几天已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果然是可气的不得了。
      花满楼道:“何须疲于应付?若有人纠缠,我便告诉他们,所有乱局,都是一个小坏蛋捣的鬼。”
      王怜花有恃无恐,得意道:“我就算再怎么捣鬼,你也舍不得在人前说我半句不是的!所以,你只能设法把那些会找陆小凤麻烦的人先留在开封。可如此一来,你便不得不把自己也困在开封奉陪他们了。”
      花满楼道:“我被困住,叶孤城便以为使用替身万无一失。却料不到,一直与他合作演戏的唐门,竟在关键时刻派人出手袭击,戳穿替身之事。”
      王怜花道:“这只怪陆小凤鼻子不如你灵,我只好命唐门的人用这种方式提醒他。”
      花满楼道:“你派欧阳情、孙老爷、公孙大娘到京城,其实也是为了提醒陆小凤,让他想起怡情院和东南王府,想到太监和喇嘛的交往。你更算到叶孤城见他们出现,必然紧张,哪怕明知他们多半不清楚他的秘密,但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也必须出手灭口——殊不知那却反将引起陆小凤对他的怀疑。”
      王怜花但笑不语,却将案上自己杯中方泡好的茶,端起送到他嘴边。
      馨灵清雅,饮来齿颊留香,正是离开杭州前花满楼随手拿给他的龙井茶。不想他竟收在身边,一直带到京城。
      见花满楼喝了,才笑道:“宫里全是玉泉山的水,与咱们在杭州时用虎跑泉水泡的茶,终归有些差别。”
      言辞间,充满对两人在杭州山水间徜徉那段时光的留恋。
      花满楼谈及他的诡计时,本正升起的几丝愠意,顿时湮灭。
      拿他没办法地叹口气,说道:“这些计谋,你在杭州时就已定下了,是不是?你的分寸拿捏得也真妙到毫巅:既要假陆小凤之手,使叶孤城失败;又怕我干预过多,引得叶孤城知难而退,放弃政变。”
      王怜花眨眨眼:“你怎就不去猜想,这是我为控制赌盘,故意打击叶孤城,让本无胜算的西门吹雪赢得决战,好赚个盆满钵满?”
      花满楼道:“赌局不过是你设的烟幕。其实,你一早便参与东南王府政变的谋划,你们最初的安排中,本没有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那是你在羊城见陆小凤去东南王府,才临时想出的退而求其次之策。”
      王怜花怪有趣地问道:“哦,那我们最初的安排又是什么样的?”
      花满楼道:“你们最初的安排,是要让众多武林高手被‘迷魂慑心催梦大法’控制,闯入皇宫行刺,牵扯大内侍卫人力,然后再由叶孤城趁乱杀掉皇帝,并用与皇帝相貌近似的东南王世子以假代真。”
      王怜花无限惋惜:“那安排原是再好不过的,数百一流高手同时闯入皇宫行刺,大内侍卫必定应接不暇。比起受决战吸引前来看热闹形成的威胁,不可同日而语。可惜在‘蝙蝠岛’时,你偏不让我控制那些人!”
      花满楼敛了笑,手中折扇“啪”地合拢:“刺王杀驾罪在不赦,我若不阻止,此刻不仅那些人性命已不在,就连他们全族老幼也已尽被株连。”
      王怜花道:“我放都放了他们!你总不能每提一次就再恼一次吧……”
      花满楼长长一叹,声音里说不出是悲悯还是痛惜:“你本来无须担如此重的杀戮……是为了快活王,对不对?‘蝙蝠岛’那艘船是快活王所有,那些人既然曾汇集其上,若是一同作乱,快活王难逃干系,朝廷便有了发兵剿灭快活王的理由。”
      王怜花脸上没了表情,淡淡道:“我和他之间,终归是不死不休。”
      这样子让花满楼顿时再不忍说重话责备他,只问道:“你推动东南王和叶孤城谋反,也是因为快活王?”
      王怜花赌气道:“什么都是快活王!我自己野心勃勃,想要谋朝篡位,坐拥天下,不可以么?朱家无能小儿,哪点比得上我。”
      花满楼笑了笑:“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汪直是你门下,怀恩曾告诉我,皇帝屡次不听劝阻,受汪直所惑微服出宫游玩。以你的易容术和催梦大法,早已能够借机接近,控制皇帝,想如现在这样囚禁了他易容代之,也易如反掌。若只为野心,犯不上大费周章利用东南王。”
      听王怜花还是不作声,续道:“就因为这个,我虽早猜测到紫禁决战背后可能有谋反阴谋,却又总觉得这对你而言太过莫名其妙。以致在开封被你算计时,都没琢磨透你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王怜花忍不住乐道:“能骗过聪明绝顶的花公子,真可谓我平生一大得意之作!不过,你又怎会这么快就猜到其中关窍,竟来这里找到我?”
      花满楼莞尔道:“因为紫禁决战后,你就消失了,我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连陆小凤都不得不承认,我找人总有种特别的本事。”
      王怜花道:“可惜他不清楚你的身份,所以虽知道你特别会找人,却说不出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这世上能躲过蝙蝠门主的法子,也只有到紫禁城里,扮成皇帝了。”
      花满楼道:“有汪直助你,你随时可入宫,想扮成皇帝,也随时都可以。你却偏要选在刚刚发生过政变之际,只因这正是你苦心营造的最好时机。平日里,朝中敢言之风极盛,制衡皇权,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但如此微妙时刻,则百官本能地自保,谁都不敢再抗天威。此时皇帝若以江湖人参与政变为由,派人诛剿在江湖中独霸一方的势力,虽然用兵之事非同小可,却也无人敢有异议了。”
      王怜花道:“七哥果然心思缜密。东南王世子一心取代皇帝,可取代之后将受的种种制掣,他就全没想过。”
      花满楼道:“若只为下令征讨快活王,你依然不必亲自到宫中易容成皇帝。皇帝虽是九五至尊,但约束众多,远没有你过得自在。囚在这宫墙里,对你来说简直是受罪。”
      王怜花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这话我若对别人说,别人肯定不信。”
      花满楼道:“你来受这样的罪,只因要和快活王交兵绝非易事,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你必须随时指挥。”
      王怜花幽幽一叹:“你是不是又要阻止我?”
      花满楼道:“你母子与快活王间仇怨再深,也不该为他强起兵戈,涂炭生灵。何况,以快活王的武功,千军万马亦难伤他性命。”
      王怜花冷笑:“我并不想他一死了之,我只要毁他基业,看他痛苦。”
      花满楼道:“但快活王行迹神秘,巢穴无数,你真的以为发动大军,就能探到他的根基么?”
      王怜花眉头一皱:“不发动大军,更难探到。”
      花满楼绽出笑容,道:“我帮你去探,如何?”
      王怜花双目圆睁,奇道:“你帮我?你生性最与世无争,何苦卷进这种夹杂不清的是非里?”
      花满楼道:“我若阻你出兵,总要给令堂个交待,她对此事一定十分在意。那日丐帮大会,替你继续扮作胜滢妻子的女孩子称你‘大少爷’,可见就是她身边的人。”
      王怜花哈哈一笑:“我回洛阳告诉我娘,我遇上了蝙蝠门主,打也打不过,骗也骗不了,所以功亏一篑。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花满楼微笑道:“你想自己溜回洛阳么?那可不行。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洛阳路边喝羊汤呢。”

      喝羊汤要赶早。
      天不亮就去,才能喝着最浓香醇郁的头锅汤。
      城门边上看起来又破又小的一家摊子,熬出的肉汤却色白如奶,鲜而不膻、香而不腻、烂而不黏,实在美味绝伦。
      喝上几口,全身都暖起来,黎明前的寒意立刻便被驱散了。
      两人喝得酣畅惬意。
      喝罢,漫步在晓风吹拂的洛阳街头。
      不知不觉,从宁静走向喧哗,四下人声渐沸:
      “快来看初开的银色‘御爱菊’啊,从前只在大内养的,又叫‘不出宫’!”
      “刚从云南运来的山茶花种,正是播种的好时节。”
      “木芙蓉,木芙蓉,一株上每朵的颜色都不一样呐!”
      花满楼嗅着不同花香交织而成的美妙气息,不胜欣喜,脸上焕出奕奕神采。笑问王怜花:“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洛阳花市么,可是一年四季都有?”
      王怜花道:“这个自然,便到冬天也不歇市呢。你七月十五在兰湖吟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前两句不就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那本说的是正月十五的事。但正月的花市,最紧俏的不是花,而是方从山里挖出来的野牡丹的小枝子,俗称‘山篦子’的。趁那时买了回去栽下,到中秋前才好接换。”
      花满楼朗声笑道:“难怪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扮成花匠,果然在行得很!”
      王怜花笑吟吟道:“凭我的手艺,日后若就在你的小楼里,替你侍弄满楼花草,换口茶喝,可还使得?”
      忽然一阵马蹄声入耳,几辆华丽的马车遥遥驶来。王怜花立刻拉着花满楼,闪身避到花市角落里。
      花满楼听出马车声音十分熟悉,奇道:“那不是你家的马车,你为什么要躲?”
      王怜花脸上现出调皮神色,说道:“咱们悄悄回府,先不让她们知道。”
      马车里燕语莺声,皆是些簪花佩玉的丽人,买了不少花。
      花贩显然常被光顾,格外卖力地讨好:“姑娘拿回去就是了,给什么银子。”
      “明天还有些在土窑中以火催得早开的牡丹、梅花要上市,姑娘请早些来呀。”
      女子们流连良久,这才满载而归。
      离了花市,王怜花带着花满楼在街间左弯右拐,不久便来至在一座宏伟气派的巨室豪宅前。一条青石板道路,两旁高墙夹道,十余级石阶尽头,便是宽阔的朱漆大门。晨晓尚暗的天色中,门灯闪光耀目。
      王怜花却偏偏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绕到院后,身形一展,翻墙而过。
      墙内一排马厩,马嘶之声,不时随风传来。马棚外,种着数十株苍松,虬枝浓茂,松涛阵阵。林外层层楼宇,千椽万瓦,数也数不清。
      花满楼哭笑不得:“想不到头一次来你家,竟就像个小毛贼似的溜进来。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可见从小便总是夜里去外面玩,天亮前再偷偷回来。”
      王怜花笑道:“你不是也常和陆小凤摸黑出去玩,有时被满烟缠不过,还要带上她。”
      花满楼顿觉重拾童年之乐,说道:“可惜咱们不住在一座城中,否则一定早就结识,搭伴同游了。”
      两人像两个调皮的大男孩,蹑手蹑脚而又欢跃地在重重庭院间穿梭,轻灵如风,宅中仆从虽众,也无人能发觉他们行迹。
      走了盏茶时分,绕过片荷花池,踏着竹海中蜿蜒的碎石小路,来到一排清幽的精舍前。
      花满楼闻到茶、花交融的盈鼻香气,好奇道:“这是窨香片的茶房?”
      王怜花望了眼竹林边一座数丈高的楼阁,低声道:“嘘!趁我娘不知道咱们回来,先偷她泡花茶。刚喝过羊汤,也好爽爽口。”
      花满楼心知那楼中住的,便是名震江湖的云梦仙子了。
      昔年她二十岁不到时,便以“天云五花绵”与“迷魂慑心催梦大法”纵横天下。武功之高,更是难觅敌手,纵然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遇着她也只有俯首称臣。如今她已愈中年,功力必已臻于化境,超乎人所能想象。
      王怜花见他脸色变得凝重,拉他跃进一间精舍,笑道:“能见着一贯气定神闲的花公子紧张,可不容易。”
      花满楼叹道:“任谁想到令堂她老人家登峰造极的武功,也免不了要紧张的。”
      “老人家?”王怜花失笑道,“没有人会这么称呼她。你这三个字若让她听到,她可得翻脸了。”顿了顿又说道,“人人都知道她武功厉害,却不知道她更厉害的本事是窨制花茶。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百花凡有香气的,她都拿来窨茶。这里每间屋子,都单为一种花茶而设,免得串了味道。”
      花满楼大感兴趣:“你要偷的又是哪种?”
      王怜花乐道:“我只偷两种。一种是莲花茶。别的花茶都在竹笼里窨成,这个却是她日出前,把茶放到池塘中半开的莲花花蕊里汲取花香,第二天一早取出茶焙干,再放进另一朵莲花,如此重复数日才制好。其实到第七八天,就已经茶花合一,香美诱人了,她却必要坚持上十几天。我耐不住,总是提前偷出来便喝了。”
      花满楼道:“幸好今年莲花盛开的时节,你不在家。没你捣乱,令堂总算可以得个安宁,把茶做到极致了。刚才在外面我已闻到有间屋子透出莲香,里面存的必就是莲花茶了,好像在左边第三间。”
      王怜花眨眨眼,问:“那你闻这间是什么花香?”
      花满楼不假思索道:“牡丹。这莫不是另一种你爱偷的茶?”
      王怜花抚掌道:“没错!我娘亲自窨的花茶里,以牡丹花茶为最。”
      屋里放着大大小小好几只瓷坛,储着窨好的牡丹花茶。
      花满楼嗅着一室芬芳,说道:“这里的茶,香气也各有差别,想来是用不同类别的牡丹窨成。”
      说话间,王怜花已自案上一只瓷瓶中倒了些花茶,用丝帕包了,道:“只有这种用的是会变色的花妖。”
      既已得手,两人便退出茶房,来到一座黄山石堆叠而成的假山处。
      山石棕黄,山前几棵枫树树叶正红,红黄交映,美不胜收。
      两人躲进山腹,山腹内竟然别有洞天。石桌、石凳朴然无饰,各式茶具一应俱全。
      王怜花自陶瓮中取了水,边煮边说道:“牡丹花自黄河沿岸而生,泡此花茶正好用这黄河水。”
      花满楼笑道:“你总觉得我是南方人,其实我从小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关中,自然知道黄河水澄净后的甘甜。倒是你说窨茶的牡丹会变色,让我想起去年有人送了株‘娇容三变’给我,初开时是紫色,而后转成桃红、梅红,将落时更成深红。我虽看不到花色之变,但感受得到其间气息转化的奇妙。”
      王怜花道:“很多人都以为‘娇容三变’就是传说中的牡丹花妖,其实真正的花妖也只唐明皇在沉香亭前曾经惊鸿一瞥:朝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每日里颜色、香气都有数变。我娘是在山间无意中遇见的这种奇花,移植到家里后,渐渐培植多了,这才舍得用来窨茶,不过每年至多也就窨出个二三两。”
      水已烧好,花茶一瀹即已可饮。
      杯未沾唇,已有沁人肺腑的芬芳盈动。品啜时鲜灵馥郁,每一口滋味都在变化,好像蕴藏着花魄般,所呈种种精彩层出不穷。茶汤中更有种浑厚的力量,教人经络通贯,神清气爽,端的是聚拢天地精华的仙品。
      花满楼赞道:“由这茶,便可想象令堂冠绝天下的倾世风华。嗯,只喝一杯,已觉三华混而为一、五气朝于上元之势,果然对习武之人极有助益。”
      王怜花道:“她倒不在乎对习武有没有助益,关键是这茶驻颜回春的功效非比寻常,她才看得性命宝贝似的。”
      花满楼不禁笑道:“牡丹功用,确实更宜女子。偏你这又馋嘴又淘气的小坏蛋,定要和她抢。”
      王怜花乐不可支道:“是偷!抢我可抢不过。其它花茶,她每一制成就逼着我品评,我都喝怕了。唯独这种,她越是稀罕,我就越想偷来喝。”
      花满楼品饮着杯中牡丹花茶,说道:“令堂怎会真舍不得这花茶?她知道你是越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才越觉得好,故意逗你玩罢了。否则何苦总把茶放在那一个地方任你去偷?”
      王怜花一呆:“你倒比我更了解她似的……或许,她见着你比见着我更能舒心些呢。”
      花满楼笑问:“你家那些女孩子每日流连花市,搜罗奇花,观赏之外,也是为供令堂窨茶吧?”
      王怜花笑道:“不仅窨茶,她还喜欢用花蒸露。或是喝,或是把沉香片在花露中浸后风干,制成‘花浸沉’来熏。”
      花满楼抚掌道:“令堂实在雅妙之至!”
      忽然听到庭院中传出女子的说笑声和脚步声,当下道:“有人要进来打扫了。”
      王怜花眉头蹙起,突然想到什么,舒眉笑道:“不如咱们先躲出去,中午吃过水席再回来。洛阳水席二十四道,别的也就罢了,燕菜一定不能错过。我在城东有座饭庄……”
      花满楼好笑道:“刚吃完早饭,你又琢磨起午饭了!”
      心下却已明白,他拖延来拖延去,其实是怵于见自己的母亲王云梦,能迟一刻是一刻。
      这会儿工夫,两名娉婷娇俏的侍女已执着拂尘、扫帚,语笑嫣然地进到山腹中。瞧见王怜花,忙敛衽笑道:“大少爷回来了。”
      王怜花一笑:“欧碧、觉红,我出去这些时候,你们可想我了?”
      走在前面的是欧碧,平日便常与他嬉闹,当下抿嘴乐道:“大少爷,我们都没听到大门那边有动静,你别又是从马棚墙头跳过来的吧?”
      觉红闻到杯盏间的花香,也吃吃笑起来:“大少爷又躲在这里偷喝夫人的牡丹花茶了!嘻嘻,幸好夫人不在。”
      王怜花道:“不在?她去了城北那座宅子?”
      觉红摇摇头:“夫人离开洛阳好几天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