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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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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贺君璃终于批阅完今日的奏折。
月上中天,皇宫里的蝉被宫女太监们白日里拿着长长地粘杆粘去大板。
此时便只听到几声蛙叫合着孤零零地几声蝉鸣,在这样的夏夜里,竟显得有几分清幽了。
福海偷偷地打了个哈欠,掐了自己一下,忙上前来收拾桌上那几堆奏折,瞥见她满脸的困倦,他语气中带了些不满:“那三位贵客闹来闹去,折腾的还不是您么。”
“总归还是孩子,又都没有坏心眼,”贺君璃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伸展了下身体,透了口气,“想来磨合磨合,他们便能相亲相爱。”
嗯,特别是淼儿和子安,她还巴望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撮合撮合崔淼和董子平呢。
福海手一顿:“您也不比崔小姐、董少爷大几岁,再说了,那贺侍卫可不是什么小孩。”
“他不是家里突逢大变么,”她先是为贺嘉言说了句话,接着又笑道,“而淼儿和子安都没受过生活的挫折,天真烂漫了些,这也挺好。”
好到,她有时候会很羡慕他们,因为那是她不曾有过的。
“都好,都好,”小太监摇晃着自己的圆脑袋,“总感觉您跟在养孩子似的。”
贺君璃想了一下,也笑了:“还真像。”
福海见她心情还不错,于是不怕死地说了句:“当心养出三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到时候只怕您就得常驻延寿宫了。”
“朕平时是太宠你吧?”她佯装愤怒道,“大晚上讲什么恐怖故事,还要不要人休息了?”
福海赶紧往外撤:“陛下,奴才这就让人给您准备浴汤!”
***
贺君璃从白玉拼砌而成的浴池中起身,身上还带着松柏的冷香。
这香味是一种泡在水里的药丸里带的,这药丸是崔棠专程送来,说是从药香婆婆那里得来的。不仅可以安抚情绪,辅助睡眠,还能慢慢缓解“梨花红”对身体造成的隐患。
“福海。”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她坐在铜镜前,叫了一声守在门外的小太监。
门开了。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了眼:“今日有些乏了,你且先帮朕按按这肩膀。”
于是,一双手便放在了她的肩头,慢慢按了起来。
‘这手好热?’感觉到那手心隔着衣料传来的灼热,她皱了眉头,刚想问一句时,那手已然动了起来——
随着那手从由外至内,温暖和舒适便一点点蔓延开来,在浴房还未散去的氤氲雾气中。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只觉得原本僵硬的肩头正被人一点点揉松。
整个人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水中,被那水有力却又不失轻柔地一遍遍冲击着。
她闭上眼,彻底让自己沉了下去,觉得自己仿佛一团浮云,轻轻地便飘荡了起来。
或许是这份安逸许久未得,一时之间,她竟忘了应有的防备,如同一只刺猬,将所有软刺都放倒,摊开粉嫩地小肚子,开始惬意地享受起难得的安宁。
就在这飘飘欲仙的惬意中,那手开始轻轻按压她肩头的穴位来。
于是,便有些酸,有些疼,有些麻。
她轻呼出声,想要睁开眼抗议,然而很快,这些感觉便通通被一种松快的感觉所取代……
就好像,她的肩头一直沉甸甸地压着重物,而现在,这些重物正被一点点搬走。
‘福海的手艺竟然这么好了?’只来得及感叹了这样一句话,她便继续放任自己继续沉溺在这样的恬逸中。
再之后,那双手放在了她脑后的风池穴上。
感受到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她倏然一惊,睁开了眼,身体猛然一侧:“你是……”
尔后,剩下的那半句诘问便被她吞了下去。
铜镜里,背后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正含笑看着她。
这男子生的极好,便是将书中所有描写美人的词全堆砌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
然而或许是身为边陲大将,他身上还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
这让他那斜飞入鬓的剑眉多了几分如霜的凛气,让他那原本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竟有了些无情的意味。
贺君璃一时只觉得喜悦充盈了心间,她转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回来啦?”
她一身红衣似血,坐在那里湿漉漉的长发便险些垂落到了地上。灯下美人,墨发红衣,冰肌玉骨,眉眼如画,一身冷香,偏对着他如此亲昵……
他偏过头去,只觉得自己被她晃得目眩神迷,险些便要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然而他只是想,她却已然是做了。
只一个失神,便有一具带着冷香的温热身体填入他怀里,一时间,他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这一人。
慢慢抬起手来,他轻轻抱住怀中的人,轻轻拍上她的背,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低声安抚:“我的小璃儿受委屈了。”
贺君璃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偶尔还会哭鼻子的小孩了,她洗了洗鼻子,强忍着心头的酸涩和哽咽:“莫修谨,我警告你,朕是皇帝了,别把朕当娃娃哄,朕才不会哭鼻子!”
于是这一瞬间,那缺失的三年时光便仿佛回来了。
从接到信后,他便归心似箭地从观星阁往回返,然而才到边陲,便又收到药香婆婆的新情报。知道她中了“梨花红”,即使解毒也会有损寿命,需要百年以上的血灵芝和佛手参入药。他便又立刻折返观星阁,发起擂台做越级挑战。
为了尽快获得去药谷采药的资格,他几乎不眠不休。
拼着一身的内伤终于将药材收集齐全,便又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回来。
然而到京城时早已半夜,等不到明日天亮,他翻越了城墙,又闯进了皇宫。
直到此时将这人拥入怀中,他才有了真实的感受。
若不是为了能护她一世随心所欲,他何苦要离开她三年?
无论是在观星阁学武,在夏国为皇还是在边陲为将。他拼命压榨自己变强,为的不就是护她平安喜乐?
看着怀中这个吸着鼻子,语带哽咽却放着狠话的小皇帝,他只觉得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
感受到身体的异样,他有些不舍得决定结束这个拥抱。
于是他轻笑着,问怀里的人:“请问陛下,可否还需要微臣继续为陛下按肩?”
想起方才的舒适,贺君璃抬起下巴,用眼睛斜瞥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小傲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那么,朕便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莫修谨想要,却牵动了内伤,他不动声色地隐下伤痛:“臣,谢主隆恩。”
***
福海耷拉着眼皮,头不受控制地又垂了下去。
他揉揉眼睛,勉强打起些精神站好。
刚刚他把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赶走了,现在守在浴房门口的只有他一个人。
轻拍了两记自己的脸,他叹了口气:这得有小半个时辰了吧?他还以为进去一会儿就能出来呢?这将军和陛下为什么不能换个地方叙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便开了。
一身红衣墨发的贺君璃当先便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已干,此时用一根黑色的布条系着。
福海越看那布条越觉得眼熟,在看到身后一只袖子短了一截的莫修谨,他脸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这两位,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今晚你也累了,”贺君璃笑着看向他,“这浴房便让人明天再收吧。今晚不需要值夜,你且回去歇着。”
“陛下!”福海急了,“莫将军今晚……”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莫修谨的看了过来。
短短两年没见,莫将军身上的杀气更重了……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
“莫将军今夜便同朕抵足而眠,”她看了眼福海笑道,“明天朕还要带着你去看莫将军带寿礼进城呢。”
福海吓的不行,他可没忘了贺君璃的秘密,他疯狂眨着眼睛提醒:“陛下,您……您恐怕是不方便吧?”
贺君璃一怔:她这个月的葵水前两日便走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啊?
旋即,她想到了另一层,不由哑然失笑:当她是蠢的吗?睡觉又不用脱衣服,他们两个自幼便经常在一起睡,若是现在突然不做了,反而才惹人生疑吧?
而且,她自信十九年都没露过馅,如今自然更不会了。
她可是皇帝。谁好端端的会怀疑皇帝是女人?
“兄弟之间抵足而眠怎么了?”她笑道,“这传出去不过是君臣相得的美话。”
福海崩溃,转而看向莫修谨,大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问:“莫将军长途跋涉,只怕也是不愿的?”
莫修谨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其实他自己也有所顾虑,当然,他的顾虑是对自己意志力不太有信心。但若是因此就想剥夺了他的权利,他却是不愿的:“臣思念陛下久已。”
“莫将军风尘仆仆,还没沐浴洗漱吧?”为了捍卫陛下的秘密,福海闭着眼睛拼了。
贺君璃震惊地看向莫修谨,脸色也有些异变:“修谨,你没洗漱?”
莫修谨看着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想找死的小太监,笑:“让公公失望了,臣刚进城便找了个客栈洗漱了一番,这才来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