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里的情书》柒白浪

3、树洞里的情书

　　那天晚上，我们得到了不一样的问候，也得到不一样的结局。

　　阿树靠在门边，看不清他的脸，学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我表示我已经习惯，老婆脸色发黑，微微开始挽起袖子，陈树看到马上收起淡定用一种惊恐的眼神向我求救，我当然知道老婆对陈树的怨念，马上过来做和事佬，劝解到：“老婆，公共场所打孩子对孩子心理成长不好的，千万别动手”谁知老婆斜着眼看我一眼，走过去接过了陈树手上的蛋糕，表情有些无奈，有些似笑非笑，“你们两个少在这一唱一和，我不想吃凉的蛋糕而已，你俩要站着就站，我们要先进去了”我马上上前逢迎，称赞老婆大人高瞻远瞩，英明过人，陈树也是一脸戒备，小心赔笑，把我们三个让进屋里，学妹不明所以，含笑跟着。

　　店内开着暖色调的灯光，柔和不刺眼，微微透着骨感的思念，脱去厚重的外套，在中间的桌子坐好，互相默默无言，我和老婆阿树从小就是朋友，一时间全部聚齐，有些感叹，老婆因为阿树当时的失踪阔别回来后没有接到过阿树的正式邀请，一直有些不开心，有些不满，学妹一时间搞不清在座的内心活动，有些不敢发言。陈树把蛋糕拿到厨房，谢绝了我和老婆帮手的意图，示意稍等片刻，自顾自的选了一张黑胶碟，放在唱机上面，先是沙哑的进场，然后歌曲就像一弯明月，像一条小河，开始缓缓低吟，小野丽莎的《Moon River》，婉转幽唱，平了浮生，乱了流年，在座三人开始有些放松，让歌曲在这个小店中肆意流淌，阿树大概五分钟才回到桌子前，点头表示歉意，在桌子上放了一个洁白的蛋糕，细碎的白巧克力在蛋糕上铺了一层，有黑色的车厘子点缀，像是《冰雪奇缘》里的雪宝，惹人喜爱。我不知道阿树到底在什么地方学的烤制蛋糕，但是就客人的评价和我亲身体验，是真的美味，阿树轻轻嗓子，用带有磁性的嗓音说明：“Schwarzwaelder Kirschtorte，德国的国宝蛋糕，黑森林蛋糕，我在德国的弗莱堡时，刚好在十月份，那个地方受到樊风影响，冷的要死，农作物马上就要收割才能保存，我便作为雇工帮忙，连续几天抢救，保存了大部分的收成，农场主夫妇最后一天晚上特意做了黑森林蛋糕表示最高诚意的感谢，每人都有份，还有烈酒和烤火鸡，那是我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生日，所以我对这个蛋糕有很多执念，今天，跟大家分享一下”老婆的眼神忽然有些心疼，我则表示完全不知道阿树去过德国那么远的地方，一头雾水，这时学妹开口：“可是老板，我们见过的黑森林蛋糕都是黑颜色的，为什么这个是白色呢？”“我叫陈树，既然他们两个嫌弃我，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和老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莫名情感下，忘了今天的主题，还没有介绍，老婆便站起来说：“这个是我俩法学院的学妹，丽丽，爱好侦探类小说，硕士生，这个是我们两个的朋友也是老同学，陈树，一个怪人”陈树伸出修长的手掌，丽丽和他握手，眼角带着羞涩“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黑森林是弗莱堡省的一个地名，黑森林蛋糕也起源于此，他最初就是白色淡奶油加上樱桃酒和白巧克力做成的，后来经过其他地区的改良，就变成了你们所见的黑色蛋糕，我做的这个是用榛子粉代替面粉，还有来自博登博登的樱桃酒做的，很少见，可以尝尝。”我被阿树说的顿时兴趣大增，食指大动，学妹看起来也很有兴趣，跟着阿树分盘子切蛋糕，老婆却在此时插话：“陈枯枝，难道今晚你就用一个破蛋糕打发我们么？”老婆从上学时就叫阿树枯枝，因为老婆觉得他的真实面目死气沉沉，像是快没有了生机，阿树笑着回答：“每个人都有特定的主菜，这个是餐前甜点，马上就来，隋悦，别生气了，就当是妈妈再爱我一次吧，我怎么会忘记你呢，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隋悦景浩”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学妹应该是第一次发现我和老婆名字不期而遇的巧合，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感觉三个人都不是正常人，见到学长夫妇的老同学之后，为什么学长变得沉默寡言，学姐变得异常强悍，这个叫阿树的老板，又为何开始百看不厌。

　　蛋糕口感非常好，奶油打的细腻，入口即化，里面加了阿树所说的什么什么樱桃酒，层次分明，幸福溢满。阿树又一次去了厨房，老婆对我说，阿树对于我们，我们对于阿树的情感没有变，当时说要做一辈子朋友的誓言，现在也持续的实现，十年前他的离开，对她而言，就像淘气的孩子走失，对我而言，就像崇拜的兄长失踪，终于在这一天，三个人在树下发呆斗嘴的光阴，被回忆起来，并被一一重现。

　　阿树这次回来的很快，应该是早有准备，手上拿着一个大的托盘，先是走到我家大人的边上“隋悦想吃什么？”他一脸谄媚的笑，老婆笑着回答：“我有什么选择么？”阿树也跟着笑道：“你可以猜猜看，如果猜不到，你可以在你老公那份和你那份间选一个”我感觉自己好没有人权，想暴起给阿树一个了断，结果就听老婆说道：“你给他的一定是肉类，他只喜欢吃肉，我不喜欢，我想吃炒饭，就是那时我们两个去你家，你说的那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炒饭”阿树眼中有些感动：“那么，如你所愿，什锦炒饭配蛋卷”像是公开□□大奖一样的隆重，老婆也像中了头彩一样开心接受，然后他又回头看我，像是大酒店服务员看见一个乞丐一样问：“你想吃什么？”“快把我老婆挑剩的牛排给我！”我嚷嚷道，“额，小朋友只能听家长的”他取笑我说道，“我承诺过，残羹剩饭，你来就有”我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弱了声势。最后到了学妹那里，像是一个绅士询问：“栗子小姐，可以这么叫么，你想吃什么呢”丽丽有些脸红：“恩，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吃，我感觉老板你做什么都会很好吃。”老婆在边上调笑：“你这种性格要是爱上他可真是会被欺负的死死的”丽丽瞬间涨红了脸，低下头，而陈树仿佛没有听到，面色正常，温柔说道：“那么栗子小姐，这是今天的主厨推荐，也是我做的最好的意大利红烩面，还有一客罗宋汤，请您慢用。”我瞬间就投诉到：“为什么我的什么都没有，她们一个有蛋卷，一个有汤”阿树轻蔑的看着我：“对于经常在工作时间来我店里喝咖啡看美女装作很忙的男人，我深深为隋悦感到羞耻和担忧，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没有配菜了么？”我顿时不敢多话，低头开始吃饭，在座的两个女士被逗得细笑，阿树又去取来磨好的咖啡豆放在他珍藏的黑铁咖啡器中煮，“今天的咖啡豆我选的意大利咖啡，不常见的种类，因为老朋友和新朋友破费一次”阿树心情很好，“景浩是加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隋悦喜欢加黄糖的三重味觉，栗子小姐一定是摩卡，我有春城最好的巧克力酱和淡奶油”丽丽意外的说：“我最喜欢摩卡，你怎么知道”阿树耸耸肩膀：“喜欢侦探小说的人都心思缜密，容易兴奋，好奇心重，摩卡咖啡里的可可碱刚好有类似的作用，所以多数都会喜欢这种咖啡”学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星星了，我认为形势一片大好，对着老婆眨眼含笑，可老婆却没有给我什么回应，淡定的把蛋卷打碎拌在炒饭中，小口吃了一勺，露出满意的表情。阿树自己吃了一碗泡菜拉面，热气腾腾，酸辣香气四溢，期间还被我抢走了一点，还喝了两口汤，在座的都对阿树的厨艺赞不绝口，气氛融洽，宾客尽欢，餐后阿树收拾了一下桌子，音乐也被换成的Fujita Emi的《Over the rainbow》,回来带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单子，阿树拿着单子，站在那沉默20秒，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往桌子上一拍，说道：“这是我所有存酒的单子，私人珍藏，在店内能喝多少喝多少，不打包，随便挑”我顿时有了兴趣，刚要上前去看 ，结果被老婆一手抄走，和丽丽一起看了起来，半晌老婆看着眉头紧皱，一头雾水，丽丽却忽然兴奋的说道：“阿树老板，你好厉害啊，这些酒都很少见的珍品，出名的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还有金酒和朗姆，光是E字头的干邑就有这么多，真是行家”阿树表情得意：“呦，这里也有个行家呢，这些酒在开业那天我可是让景浩随便选一瓶带走的，谁知道他不识货，说不用，吓得我当时虚惊一场”我很是被挫：“喂喂，那我今天要求带一瓶走！”“就像你想带走店里可爱的猫猫姑娘那样？”我又被说到没话，忽然感到后背一股凉意，马上回头解释：“老婆，你听我说，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完全没有......”“行了行了，知道你有贼心没贼胆，别让别人以为我家教很严”一边上的丽丽和阿树哈哈大笑，很是合拍，老婆说：“那就由丽丽挑一瓶吧”丽丽收敛大笑，马上回到了淑女的一面，局促问道：“真的可以么？”阿树温和回答：“只要想喝，随便选”丽丽露出了狡黠的表情：“那我想尝尝特其拉龙舌兰酒，慕兰潭朗姆还有哥顿金，雅文邑ARMAGNAC 阿树老板你再给我们挑一支E字头的干邑，只要尝一点点就好啦”我有些发蒙：“额，开这么多好么......”阿树在边上笑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懂，这些酒都是可以打开后储藏的，点的都是我的心头好啊，你们在哪找到的这么厉害的小姑娘？”我头一次知道丽丽对酒这么了解，也第一次听过这么多的名字，在我脑海里，洋酒还只停留在XO，芝华士和杰克丹尼的阶段，没想到有这么多种听所未听的种类，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反击道：“全是洋酒，没有国产的么？”阿树说：“我这有老恒和杞参”“是黄酒么？”我来了劲头，可是我看见老婆在边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是料酒。”阿树面不改色“陈树！你给我滚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我在店里追着陈树四处逃窜，我在后面故作声势，阿树在前面扮着鬼脸，老婆和丽丽学妹不顾形象的笑着，就像当年在学校的操场上，阿树在前面骄傲前行，我在后面支持附和，老婆在边上的台阶笑着，回忆和现实慢慢重合。

　　年华正好，青春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