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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伶地阮(上) ...
此时,已然是魏甘露六年四月(公元260年),
洛阳,一个古都,
早在周武王灭商后,迁九鼎于洛邑,即洛阳,
建武元年(公元25年),光武帝刘秀削平各地割据势力,统一全国,重建汉朝,定都洛阳,史称东汉。
东汉中平六年(公元189年),董卓率兵进入洛阳,废汉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自为相国,独揽朝政。次年,关东诸侯推袁绍为盟主,讨伐董卓。董卓失败后,挟献帝迁都长安。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曹丕废汉献帝,自立为皇帝,国号"魏",建都洛阳。
虽说从东汉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之乱开始,各地诸侯割据,群雄逐鹿,连连战乱已然将近八十年之久。不过洛阳毕竟是帝都——日子总要好过一些。
洛阳城外的酒馆中,
已然夜深了,掌柜的在摆弄着算筹,计算着今天的出入,嘴里喃喃的念着账目。
“聒噪的很!”一个灰衣人不耐烦的喊道,那人蓬头乱发,袒胸露乳。他面前放着十坛好酒,可是却连泥封都没有拍掉,此时他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十坛酒,时不时的咽着口水。那灰衣人接着道:“如此小帐,还需算吗?你今天毛进两百零六钱,净进八十钱!”
那掌柜的斜睨那人,满脸不信,继续算了一会,居然与那人说的丝毫不差。那掌柜的不禁打量起那灰衣人,他从黄昏便来了,掌柜的见他衣衫褴褛本不想招他进来,不过见他手中居然有把青铜古剑——佩剑的有两种人,一来是贵族官吏,二来就是武痞。那掌柜的心里觉得那人多半是个痞子,只好给他些酒,打发了算了。
谁知道那人一气要了十坛酒,惹得那掌柜的心疼不已。不过那人却是不喝,只是坐在那里,一直坐到现在——此时酒馆里只剩下他一个客人了。
“客官,我们要打烊了……”掌柜的小声道,
那人似乎听不懂掌柜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即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到亥时了……”掌柜的回道,
“也就是说今天还过未完……”
不久,只听见门外有车马的声音,又有人幽幽念道:“出门临永路,不见车马行。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鸿西北飞,离兽东南下……三年未晤君,未知君变否?”
门外本是平坦大路,那马车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着似乎马上就要散架了似的。马车停在了院外,掌柜的接着灯光一看,那马也是瘦骨嶙峋的。再往上看去,赶马的是一个赭衣汉子,那掌柜的一惊,只有犯人才穿赭色衣服啊,莫非这汉子是个流犯不成?
掌柜的再仔细打量,那人散发披面,唇下胡碴邋遢,行为虽是放荡,却有些书香气。那人身上最扎眼的还是头上那个胡乱挽的髻子——因为髻子上别着一支银色的麟头簪。
掌柜的心道:“这车马虽是破些,车把式倒是很精神。不知道车里的人是怎样的人物……”
只见那赭衣人掀了帘子,里面竟探出一个憨憨的农夫。那农夫握着把锄头,向那赭衣汉子拜道:“先生,有啥要吩咐俺的?”
那赭衣人一笑,淡淡道:“这些年让你跟着我,辛苦你呢?今日你就可以回家务农了。”
那农夫拜了拜,急道:“先生那时候救俺全家,俺还没有报答啊!”
那赭衣人从车里抽出个黝黑的物什,笑道:“那是小事,你快三年没有回家,快去吧!这车马虽是值不上钱,倒也经用,你拿去吧。”
那农夫又有赭衣汉子推脱了一会,方才洒泪离去。那赭衣人见马车已经走远,扛着那个黝黑的物什走进店来,那黑东西长有三尺不足,宽有两寸有余,掌柜的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剑,一把没有鞘的剑。
掌柜的不愿招这穿着囚衣的客人,于是迎上去陪笑道:“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那赭衣人一笑,不理掌柜的,径直向那灰衣人走来,那灰衣人却没有抬头。赭衣人不悦,将那把黑剑往桌上一扔——震起了一股子灰。灰衣人抬起头来,叹道:“这么厚的灰,看来你也是三年没有碰湛泸啊!”
赭衣人笑道:“三年前,你我斗剑之后,我在你的剑上拍了个泥封……”说着拾起灰衣人的那把青铜剑,掌柜的侧身一看,那剑的剑格和剑鞘之间,果然有个泥封,泥封上还有四个篆字——天生刘伶!
赭衣人坐下续道:“你阮籍既然是封剑三年,我自然也不会碰湛泸,”
阮籍叹道:“刘伶啊~还是如此轻狂……”阮籍说着露出追忆之色接着道:“二十多年前,你单人支剑独闯洛阳!说是要让‘天下第一’的招牌易主,不过最后还是输给了我哥哥……”
刘伶打断道:“那时我疾心咒尚未练成!只怪阮熙公去得太早了……如今大功已成!”
阮籍脸色微变,续道:“你大功告成之后,我父亲却封剑已久,整个阮家被你缠不过,只好让我来应付!你我二人也斗了二十多年,可也没见到胜负!”
阮籍一边说着,一边拍开酒坛上的泥封给刘伶倒上酒,
刘伶扬脖将酒灌下,笑道:“怎么这次话这么多?”
阮籍思量半晌,冷冷问道:“你还记得当年为何来阮家比剑吗?”
此时整个酒馆只有这张桌子旁还打着灯,刘阮二人被黑暗包围着。刘伶不语,目光游离,焦点藏在黑暗里,直到目光再次与阮籍相接时,刘伶懒散的笑了笑,道:“忘了~”
阮籍失笑道:“你忘了,我可没忘!你当年在关林里,说要在名满天下之时,治国平天下!”
刘伶点了点头,笑道:“年少之言……罢了罢了!”刘伶连连摆手,似是极不愿提及当年之事。
掌柜的在一旁听得明白,这个灰衣人似乎是个大户人家呢。阮家?在洛阳,阮家分为北阮和南阮。“不知道这个阮籍出自哪里?多半是南阮,南阮的要没落些……”掌柜的想着。
“你教咸儿功夫,可有保留?”
刘伶举杯笑道:“咸儿是我此生唯一的弟子,我怎么会保留?疾心咒只剩下最高一层没有教他,今日与你了结之后,我就去徐州让他出师!”
阮籍回敬了刘伶一杯,叹道:“我那个侄子我也很久没见了,那个农夫又是怎么回事?”
刘伶抚着酒坛应道:“三年前我顺手救了他家,他硬是要说报答我,我被他缠的没法子,就让他跟着我,告诉他要是我哪天醉死了,求他把我埋了就好!”
阮籍听完笑道:“这法子倒也干净!那为何今日又让他走了呢?”
刘伶抱起酒坛,一饮而尽,笑道:“今日一战,若是我死了,你阮籍定会埋我。若是你死了吗……”
阮籍听了,不忿不愠,也跟着抱起酒坛,扬了一口,笑道:“我死了又当如何?”
刘伶盯着阮籍,诡笑道:“你死了,我会埋了你……不过,地里既然有你,我宁愿抛尸荒野也不会和你一样——都埋在地里!”
阮籍哈哈大笑:“天伶地阮,理当如此,来!比剑先赌酒!”
掌柜的摇头叹息,今天碰上两个疯子,酒钱要不回来不说,怕是还要陪他们折腾一宿。最要命的是这俩痞子可能还要在这里斗剑。
“哈哈~今天我一定赢你!”刘伶披头散发,袒胸露乳,抱着酒坛笑道,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就是会说,到头来还是输!”阮籍按着酒坛回道,他也是蓬头乱发,也是袒胸露乳,可是感觉却和刘伶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阮籍还想把衣服穿好把头发梳好过,那刘伶就是从头到脚,从内而外都没有想过要把衣服头发弄好过。
“我会输?”刘伶干笑两声,又使劲摇了摇头“你看你……怕是要输了吧!不然脑袋晃什么?”
阮籍一愣,“我没晃啊!”随即明白了,笑道:“哈哈~你都眼花了!”
刘伶怒道:“放屁!一,二……九……嗯,我们各喝了九坛了!我们就拼着最后一坛!”
阮籍笑道:“好啊!我输了结账,你输了压什么?”
刘伶听了,在衣袖里磨叽半天,却没有结果,说着从身后抽出那把黑剑来,拍在桌上!
一把无鞘的剑,漆黑的剑,二尺九寸,宽两寸半,重十斤九钱。
阮籍一皱眉,笑道:“这玩意戾气太重,我不要……”
刘伶听了不悦,奇道:“那我还有什么啊?”
阮籍眼珠一转,笑道:“你我弱冠之年,即已相识,你刘伶身无长物,一天到晚也不干正事。不过,偶尔干正事时,却一定要戴着那支麟头簪子……我就赌那个……”
刘伶似乎一辈子都没有清醒过,听了这话又似乎一辈子都没有醉过,冷笑道:“阮籍,你要赌那个?”
阮籍笑道:“你不敢?”
刘伶笑道:“不是不敢,是你不配!”
阮籍听了倒也不怒,只是笑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你刘伶在意的东西!也罢,老规矩——输了说声‘服’就行!至于铜之臭气,让兄弟我一个染上就行了!”
刘伶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啊!就是生死之交,知道兄弟的心意!那就赌这最后一坛!”
我发现给文章作注也很有意思,这篇文章五分史,五分戏的论断还是比较有谱的。最大的bug是七贤的年龄问题,山涛此时已经是个老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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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伶地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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