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伶地阮（下） ...
-
说着刘伶伸手就要去拎酒坛，阮籍用手阁住刘伶，笑道：“我突然想到若是你没了这一坛酒，那不就是输定了！”
阮籍一只手阁住刘伶，一只手拍向刘伶的酒坛。刘伶架住阮籍笑道：“嗣宗（阮籍字）真以为我醉了不成？”
二人在桌上拆起招来，掌柜的看二人拳掌相磕打得缭乱，二人拳影已然将酒坛罩了起来。掌柜的越看越晕，扭头不看，却觉得身边蓦的生起风来。
又听刘伶笑道：“多年不见，嗣宗路数依然稳重啊！”
阮籍应道：“你也是越来越快了！快的诡异！”
突然间二人没了动静，掌柜的再看二人，那相互扣住脉门。二人对视片刻，阮籍松了手笑道：“你我上辈子犯了什么克啊，如此纠缠？”
刘伶也松了手，刚要答话，只见阮籍将忽地将自己的酒揽在怀中，另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桌上。掌柜的见了那去势甚猛，心道：“这张桌子怕是保不住了！”
阮籍的掌落在了桌上，桌子却无事——不仅无事，掌桌子柜的更是连落掌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阮籍收了掌，拍开自己酒坛上的泥封，灌了一口，笑道：“伯伦（刘伶字），请啊！”
刘伶怒视阮籍，默然不语，举起右手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酒坛，酒坛安然无恙。阮籍见了绉了绉眉，刘伶随即大笑道：“看来嗣宗未得令尊真传啊！”
刘伶说着用二指拈起酒杯轻轻的放在酒坛上，刚刘伶松开手指时，掌柜的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酒坛就犹如是一粒粒尘土堆积起来的一样，它无法承受酒杯的重量——它里面的酒象是洪水冲破劣质的土坝一样瀑了出来。晶莹的酒液蔓延开来，在桌上，在地上，一屋子都是酒的芬芳。
刘伶和阮籍对视着，刘伶面带微笑，阮籍却透着愁意。但二人谁都没有看那个壮观的酒坛——他们似乎早已知道那个酒坛会如何了。
“听说多年令尊与同为建安七子的孔融打赌……”二人在便刻沉默之后，刘伶先开了口“……赌的是能否将一锭金子在两个时辰之内变成金末子，时间一刻不能多，一刻也不能少。令尊拿住金锭子，慢慢加压，两个时辰之后，金锭子的形状原封不变，可是当令尊在上面加了一片羽毛之后，那金锭子顷刻之间塌成末子！”
阮籍黯然道：“大音无相本该如此！”
刘伶双手撑着桌子，将头探了过去，笑道：“怎么这个表情啊，我还以为你这人从不会沮丧呢？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你没有学会大音无相的最高奥诀？”
阮籍收回神来，瞟了刘伶一眼，将那仅有的一坛酒在刘伶眼前晃了晃，接着扬起酒坛，让酒冲进自己喉咙。阮籍喝完了酒，擦了擦嘴，笑道：“普天之下，真正会大音无相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是说嵇康？”
阮籍摆了摆手，笑道：“这些于你我无关！如今我喝了十坛，你只喝了九坛，胜负如何？”
刘伶嘻嘻一笑，将腿脚翘在了桌上，调侃道：“你真的喝完了！给我看看！”
阮籍隐隐觉得不对，但又无可辩驳，于是将空酒坛递给刘伶。刘伶拿了酒坛，笑道：“让我伸手摸摸还有没有酒？”说着将手指伸进酒坛。
片刻之后，刘伶拿出手来，一摇酒坛，里面竟然咣当作响——显然还有酒！那掌柜的越看越奇，心道：“这刘伶伸手进去就有酒了，莫不是仙术？我以后从他那里买就好了。”那掌柜的只觉得这两人当真不是常人。
阮籍苦笑道：“我早该知道，你这样没脸没皮的……罢了，胜负由剑吧！掌柜的结账。”
那掌柜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要回酒钱，他本以为今天这个店都要成了这俩痞子斗殴的地方，听了这话感恩戴德地跑到阮籍一旁。
阮籍摸摸袖子里，摸摸腰间，脸色渐变。阮籍抬起头来，憨笑道：“掌柜的，可知道洛阳阮家？”
掌柜的瞧得明白，心道：“只要您不砸了我的店，我就谢谢您呢。这酒算我送您！”虽是这么想，嘴上却陪笑道：“您说的是城南阮家还是城北阮家？”
阮籍奇道：“有什么区别吗？”
掌柜的解释道：“城北的阮家里住的是大公子大老爷，都是有身份的有见识的人；城南的阮家要没落些，听说还出了个逆子，被阮家赶了出去。”
阮籍没心情听这些，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睚眦来，说道：“你拿着这个，到你说的城北阮家去，就说阮籍要支些酒钱！”
掌柜的接过那个白玉睚眦，没想到这个褴褛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名贵饰物。掌柜的面露难色，陪笑道：“您多久没去洛阳城里了？”
“一个月啊，怎么了？”阮籍奇道，
掌柜的叹道：“城北阮家在办丧事……”
“丧事？谁的丧事？”阮籍惊道，刘伶也是一惊。
掌柜的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那人在阮家辈分很高，而且原先本住在城南的……想是城北的老爷们孝顺，把老人接到城北，让老人风风光光的走……”
“放屁！”阮籍吼道，掌柜的被喷了一脸口水，不敢多言，讪讪退下。
阮籍呆在那里，看不出悲喜。刘伶看着阮籍长叹一声，道：“原来令尊一直没死啊！还大隐于市啊！”
阮籍惨笑一声忽然道：“刘伶，那坛酒呢？”
刘伶将酒坛放在桌上，温言道：“这酒是我用内力别出来的，味道怕是不好！”
阮籍像是没听到刘伶之言，大口的喝掉了那坛“酒”。“味道倒也不坏！”阮籍笑了笑。
“是吗？”
“咳咳！咳咳！”阮籍突然呕吐起来，掌柜的上前一看，那不是吐酒，是在吐血！
阮籍握紧泰阿剑，喘息道：“刘伶，来吧！速战速决！”
刘伶抚着湛泸叹道：“到了此时，你还如此自负？你我之战，压后三日。三日后我在关林等你！”
“多谢！”
“客人！客人！您的玉佩！”掌柜的只觉得人影一闪，阮籍就已然不见了，可是阮籍的白玉睚眦还在他手中。
“你追不上他的！这个就当酒钱吧，这睚眦是阮家的图腾，这次你赚到了！”刘伶站了起来，
“这个……这个太贵了！”掌柜的不信有这般好事。
“贵个屁！一块石头而已！再说那人也已然不需要什么图腾了！”刘伶说完摸了摸髻子的簪子，走出酒馆。掌柜的跟出酒馆，准备打烊关门。
只听刘伶抬头看天，嘴里喃喃念道：“真是岁星犯井钺。去年九月庚寅，岁星逆行，乘井钺。去年十月丙寅，太白犯亢距星。”
“客人您念的是什么？”掌柜的好奇问道，
刘伶依旧看天，扬声道：“我说：客冲主星！看来司马昭要刺君杀驾了！”
掌柜的大惊道：“您喝醉了吧！不要乱说话啊！”
刘伶瞥了一眼掌柜的，突然狂笑道：“我说的话两月之内必有应验！”说着有举起二指，直指苍天笑道：“还有那两颗星，一颗越来越暗，一个越来越亮了！两日上下并光移……阮籍，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天伶地阮（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