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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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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见我嚷,越发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便刮了我两嘴巴。我哭得更凶了,父亲没办法,只得把我拖到屋外。”
连木同用无神的眼瞅了瞅面前的章队和尹胜,脑门上沁出一丝细汗。
连老汉这边,一切似乎进行得都比较顺利。彭念方和小时身边的警员一直在认真地做着记录。
连老汉还在讲述连木永生前发生的事:“木永被村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抬着带出了村子,我在后面喊,他们都不睬我。”
“我知道这都是我大儿子的安排,他怕如果木永再次醒来,情况会更加复杂。”连老汉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没有能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其实您也是不想阻止对吧,连伯?”法医小时望着连老汉。
连老汉脸上的肌肉僵了僵,没有回答。
显然,和儿子连木同一样,连老汉已经将关于连木永所有的过往都告诉了彭念方他们。
法医小时略笑了笑,继续道:“连伯,对于一个几乎让你倾尽所有,家庭变得支离破碎,耗尽一生心血的孩子,你只能放弃,任他自生自灭!何况,他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呢对吧连伯?”
连老汉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正视面前彭念方和小时的眼睛。
只默默地在心中不停地说:“我有罪。我该受到报应!”
警局外面的天空有些灰暗,竟莫名的飘下了小雨。
老天也不忍看到这样的画面!
连木同可能腿坐得有些发麻,他和章队尹胜申请站起来“受审”。
章队他们很自然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连木同深深地鞠了一躬道了声谢。
“连兄弟,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是怀着一种嫉妒和仇恨的心理在生活是吗?”尹胜问了连木同一句。
连木同撇撇嘴角,有些不屑的样子。
尹胜扫了一下连木同的脸继续说:“你因为长期怀着对你弟弟,堂弟连木永的恨得不到释放,所以在这次他发病之际,你最终忍受不住才……”
尹胜的话还未说完,门外走进来一位女警员,附在尹胜耳边说了什么之后,尹胜起身看看旁边的章队说:“章队,这……”
“怎么回事?”章队疑惑地问尹胜。
尹胜便也和章队耳语了一阵,章队立刻明白,让尹胜留下,自己往门外走去。
章队来到大厅,一个眼镜青年站在那里,和他一起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年,肚子圆鼓鼓的凸在身体外面。
眼镜青年见到章队神色有些激动,一言不发上前便要扯章队的领子。
旁边的警员反应很快,忙拉开了眼镜青年。
眼镜青年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大叫:“你们这些办案的会不会办案?!”
章队扶了扶衣领,对眼镜青年道:“小兄弟,何出此言?”
眼镜青年呼呼地往外出着气,甩掉试图控制他的警员的手。
“你们不能抓我爸和我爷爷!”眼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
“你是连兄弟的儿子,连老伯的孙子?”
“正是!”“你们快放了我爸爸和爷爷!”青年理直气壮地朝着大厅里的每个人喊。
一旁的警员上来怒斥:“吵什么!这是警局,不是你家!”
章队拍拍青年的肩:“别急,孩子。有什么话慢慢说,急不来。”
青年把头转向身后的鼓肚子壮年:“戚叔,你是不是该说两句了?”
壮年不吱声,定定地像一根柱子一样立在原地。
“戚叔!”青年见到他如此光景,不淡定起来。
此时彭念方,小时带着连老汉已经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连老汉低着头一味地沉默。
“爷爷!”眼镜青年见到连老汉便高声叫喊。
“警局内禁止高声喧哗!”一旁的警员朝青年使了一个眼色。
“戚叔!”青年又瞪了壮年一眼。
壮年微微动了动步子,连老汉抬眼看见了孙子连奇他们,眼里发出了一道亮光。
“连奇,你怎么来了?”连老汉朝着连奇问道。
连奇很着急地往上推了推眼镜,对壮年说:“戚叔,刚才不都说好的嘛!”
连老汉看见戚姓壮年,问道:“他戚叔,怎么回事?”
戚姓壮年见连老汉问他话,吓得脸都紫了,他浑身哆嗦起来:“连伯,我有罪,我有罪啊!”
章队见状,问:“发生什么了,这位,戚兄弟?”章队听连奇称呼他为戚叔,便这么问。
“警官,你们把连氏父子放了吧!连木永是我杀死的!”壮年咬着牙说道。
在场的人包括连老汉都吃了一大惊。
“是的,是我杀的!警官,和连家人无关,你们放了他们吧!”壮年见大家惊诧地望着他,又补充说道。
审讯室里,戚姓壮年口口声声说连木永确实是自己杀的,并主动向警方提供了称是自己的杀人凶器——一瓶安眠药。
章队拿过那瓶药,打开盖子朝里看了看,然后又将盖子重新扭好,放回原处问:“连木永真的是你所杀?”
“是的,警官!我喂他喝了这东西,他便睡着了。”
“据我所知,他神经不是特别好,情绪很容易激动。你又是怎么喂他喝的这东西?”章队一本正经问道。
“他被他的父亲打昏死过去,他哥哥怕他醒来还会继续闹,就叫上我一起把他弄到了村外。他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要水喝,他哥不知从什么地方捡了一个空瓶子,在附近的一条河里舀了些水。给他喂水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随身带着安眠药,那是我这些天治失眠用的,我紧张地掏出来倒了一些在水里……”
“我本来以为他睡一觉就会醒来,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我,我真是该死!!!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给他吃什么药!!”戚姓壮年很懊悔地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戚兄弟,你说死者是服了你喂的安眠药后身亡对吗?”章队问道。
“是的。”戚姓壮年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
“那,戚兄弟,我们还是听听法医是怎么说的吧!”
小时拿出尸检报告读起来:“死者连木永,年龄三十岁左右,男性。死者除了左手手腕处有用绳索等器物勒出的淤痕,身体其他部位包括脏器在内并无损害。”
戚姓壮汉正自疑惑,小时又说道:“死者的五官流出血迹样,不过可惜的是那并不是真的死者的血,那应该是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后故意制造的假象以迷惑警方的视线。”
“什么?!造假?!警官,血迹不血迹我不清楚,不过我是真的给他喂了安眠药啊!”戚姓壮汉腾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坐下!”他身边的一个男性警员一把将他按回到椅子上。
“现在这些都是什么人,把警察当吃干饭的傻子吗?!”小和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彭念方的身后,彭念方狠狠地用目光将他的傲慢逼退。
“与此同时,死者的死亡现场也被转移了。毙∈焙芷骄驳厮怠
“警官,你的话我越听越糊涂了,什么血迹,什么转移??”戚姓壮汉一头雾水。
章队把头转向身边的一位警员,那位警员便朝门外迈开了步子。
不多时,那警员便回来了,身边多了尹胜。
“章队,您叫我?”尹胜向章队坐的位置走来。
“尹队,连木同那边怎么样?”章队凑近尹胜小声问。
“报告章队,连木同说自己确实是将连木永带到了村外,但并没有杀人。”
这时尹胜注意到了面前的戚姓壮汉,便问章队:“章队,这位是?”
“他自称自己便是杀死连木永的凶手。”章队说。
“凶手?”尹胜疑惑。
“这件案子快进入高潮了!”章队欣慰地望着尹胜。
“章队您的意思是?”尹胜领略到了章队话中有话。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整件案子从头至尾有一个人始终没有露面。”
“连木同的妻子,连木永的嫂子。”尹胜恍然。
章队没有说话,朝尹胜略摆摆手,尹胜会意,立刻安排两个警员去找连木同的妻子。
戚姓壮汉看见对面的警官神神叨叨的,便问:“警官,你们真的不信我吗?我真的给他喂了药啊!”
“好了,戚兄弟,我知道那个青年都和你说了什么!”章队敏锐的洞察力从一开始便知道这可怜的戚某是来给人做替罪羔羊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的心里一定异常地明白!
戚姓壮汉瞪大了双目,神色忽然变得很不自然。
尹胜最终在连家所在的村子二十里开外找到了连木同的妻子陈岚骁。
她抱着行李,坐在一辆破旧的拖拉机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会赶来。
“你好,陈女士,我们是公安局的,我叫尹胜。”
陈岚骁从拖拉机上缓缓地下来坐上了警车,态度很从容。
到了警局,陈岚骁拂了拂衣袖,平静地走进了审讯室。
此时的审讯室里坐满了人,连木同,连老汉,连奇还有戚姓壮汉都在。
陈岚骁见到连奇和戚姓壮汉心里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陈女士,没话要说吗?”面前的警官问道。
连奇和戚姓壮汉见到陈岚骁也是吓了一跳,张大嘴发不出声来。
“连奇,你和他们都说什么了?”陈岚骁刚才的从容全都去了九霄云外,这会儿倒显得紧张起来。
连奇眨眨细长的眼睛,故作镇定:“妈,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陈岚骁垂下头不再说话。
戚姓壮汉的拳头里攥了一手的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岚骁?”连木同问着斜对面坐着的妻子。
“对不起,木同,是我杀了木永弟。”陈岚骁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
“这……”连老汉和连木同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闪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陈岚骁抬起头:“警官,你们判我什么罪都行,只是放了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妈,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认罪了?!”连奇站起身表示无法接受。
“坐下!”彭念方旁边的小和吼了一句。
连奇不满地朝小和望望,缓缓地坐下。
然而这不满是没用的,章队在刑侦队待了这么多年,从现场到审讯室,他早已在心里捋清了一条条对他而言有用又有力的线索。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陈岚骁,这个看似柔弱的妇女,便是杀害连木永的真凶。
章队紧接着还原了陈岚骁的犯罪过程:“死者连木永被连老伯击晕后,不省人事,昏倒在地。死者的哥哥,也就是你的丈夫连木同和同村的壮年将他抬到村外的一条废弃的道路旁后离开,也就在此时你和这位戚兄弟在离死者不远的地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而这一幕正好被醒来的死者看见。死者生前本来就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当他看见熟悉的面孔时,情绪更不能稳定,便大叫起来。你看见了死者,惊慌失措,情急之下便让这位戚兄弟喂他吃安眠药,因为你和戚兄弟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有失眠的毛病你当然知道!”
就在此时,尹胜凑过来:“章队,他们俩关系非同一般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我听小时说死者身体脏器并无损害,这安眠药……”
章队笑了笑,平和道:“尹队,这还得归功于陈女士的儿子连奇。”说着将目光转向了戴眼镜的连奇。
连奇只感觉脸上的肉一紧,脑袋耷拉了下来。
章队继续道:“陈女士,你的儿子连奇和这位戚兄弟在进审讯室前曾有一段对话,很不巧的是,当时是大家中午休息的时间,我刚好在走廊里听见了这段对话,要听听吗?”
连奇和戚姓壮年面面相觑。
章队按下了随身带的录音笔上的按钮开关,里面传来了连奇的声音:“戚叔,我妈平时是怎么对你的,我想你应该清楚吧?”这时出现了戚姓壮年的声音:“连奇,那些警察会查出来的!”“戚叔,等会儿你一口咬定是你用安眠药毒死了我二叔,算我求你了,你死了,我去你坟上替你烧高香!”“连奇,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歹毒?!”“戚叔,如果你不帮我这个忙,我有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连奇仿佛感觉头上的天塌了一半,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章队关掉了开关,对陈岚骁说:“陈女士,为什么这位戚兄弟会如此害怕,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坚定不移地救你恐怕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吧?”
陈岚骁把头伏在桌子上。
“岚骁,这是真的吗?”连木同惊慌地问道。
“是,这位警官说得全对。”陈岚骁还是一副平静的神态。
“什么?!”连木同跌坐在椅子上。
一边的戚姓壮年尴尬地捂起了脸。
章队此时继续说:“不过量的安眠药当然不会造成对死者身体上的伤害,所以就像小时说的那样,尸检报告中一切正常。至于死者手腕上的淤痕,那是凶手杀害死者之后用绳索之类的东西绑在其手腕上拖拽而形成的,不过我更相信那是死者的衣服,这也就解释了我们看到死者时死者为什么赤着上身。而且,即便用绳子,凭借一个女人的力量,在那么大的压强和拉力的作用下,死者的身体是很难被移动的,何况死者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性!”
“章队,”尹胜打断章队说,“用衣服拖拽时也会产生很大的压强和拉力。”
章队平静地作着解释:“当然在整个过程中还出现了帮手。”
尹胜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章队:“章队,这您是如何得知的?”
“当时彭队带我去现场时,小时曾引导我们近距离地观察尸体。尸体的脸上有轻微擦痕。”
“对,这个我知道。”彭念方对着章队和尹胜道。
“如果单凭一个女子的力量,不管是衣服还是绳索在拖拽的过程中都会产生巨大的压强和牵引力,而这恰恰不能解释死者的脸上为什么只有轻微的擦痕。”章队逐字逐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