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草城》瑶瑶玉坠

13、真相（中）

　　彭念方的眉锁得紧紧的。但他还是故作平静地听着连老汉的讲述。

　　“我的小儿子连木永被捆上之后还不死心，仍旧一个劲地挣扎。我的大儿子连木同就连推带扯试图将他弄到门外。可木永的病发得实在很严重，力气大得惊人，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极其不忍心地拿过墙角扬稻子的掀子拍在了他的头上……”连老汉快要说不下去，眼睛里又泛起一汪晶莹。

　　“然后呢？”彭念方继续问道。

　　另一间屋子里，连木同的对面坐着章队和尹胜，除此之外，同样的安排了一位负责记录的警员。

　　连木同干坐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警官背后的墙壁。

　　“不想和我们说些什么吗？”章队用他那比较特有的浑厚的音腔问着眼前的连木同。

　　连木同微微地回了回神，又继续让他的双眸定格在那雪白的墙壁上。

　　“连木同，你得配合我们！”旁边的警员说。

　　尹胜朝他摆了摆手，对连木同说：“连兄弟，莫紧张，放松一些就好了。”

　　连木同此时收回聚焦在墙壁上的精神，对面前的章队和尹胜说：“警官，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问吧！”

　　“连兄弟，你弟弟连木永生前患过很严重的病是吗？”章队看着连木同的脸。

　　“是的，他的精神不是特别好。”连木同说。

　　“精神不是特别好？除此之外，他的身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尹胜接过话茬继续道。

　　“没有。”连木同一点也没意识到有什么异样，他不知道另一间屋子里自己的老父亲也在受着同样的“审讯”。

　　“连兄弟，我想再做一下确认，真的没有吗？”尹胜拿起面前的笔在桌子上轻轻地点着。

　　“嗯。”连木同肯定地回答。

　　“连兄弟，我这里有一份录音，你想听一下吗？”尹胜冲着连木同微微地笑。

　　“什么录音？”连木同用疑惑的眼光在章队和尹胜的脸上来回地扫动。

　　似乎还是云里雾里。

　　尹胜示意一边负责记录的警员拿出一个小方盒子的东西，按下上面的一个按钮，里面就飘出了一个声音，连木同听着有些耳熟，他猛地恍然大悟，那个声音正是他自己的：“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我弟弟身体不太好，你还整天逼他干农活，上一次也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脾脏大出血，要不是抢救及时，早就一命呜呼了！”

　　连木永的心冷了大半截，看着面前的警官，他像蔫儿了的茄子一般无力地垂下了头。

　　带子还在继续放着：“我弟弟年轻时，曾经因为过度饮酒严重地伤了脾脏，医生说他不能出力，而我这好老爹竟然还整天嚷着叫他下地干农活！”“他不能干，那你为什么不干？！”：“我这些天忙里忙外的，哪有时间？！好歹你能帮衬着张罗木永的婚事啊！！”“我……你……”

　　“连兄弟，这是之前你和令尊的起的争执吧？”尹胜态度仍然和平和。

　　连木同怎么也没想到民警查案会录音，他顿了顿，对着面前的章队和尹胜说：“是的，警察同志，我有罪，我不该和我的老父亲说谎骗你们！”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说谎，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一直坐在一边沉默的章队开口问。

　　连木同低下头，半晌才说：“警察同志，我弟弟他其实并不是我的亲弟弟，他不是我父亲所生。”

　　章队，尹胜包括记录的警员同时张大了嘴巴，望着彼此的脸。

　　连木同继续说：“他的亲生父亲是我的三叔，因为家里实在穷得紧，没办法，在他一岁半的时候三叔便委托我的父亲收养他。我父亲和三叔还签了一个协议，他也就名正言顺地被过继到我们家。那时候我已经开始记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有一次他发高烧，烧坏了大脑，精神便开始变得恍惚，开始不记得周边的人和事。”

　　“我和父亲四处找医生给他看病，可那些医生都束手无策。”

　　“我父亲为了他的病，让全家人省吃俭用，我的一个姐姐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贫血症死掉了。后来我的母亲也死掉了。”

　　“再后来，我便开始恨，我恨我这个堂弟，要不是他，我的家庭也不会变得残破不堪！”

　　“可我那时候还小，除了恨，我什么都做不了！父亲每天还在为他该死的病操劳奔波。”

　　“为了他的病，父亲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那时候的钱就像金子一样的不容易！”

　　“最后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父亲让我去找我的三叔，因为三叔离我家的路途遥远，我起了个大早，不等鸡叫就朝三叔家狂奔。”

　　“我是在第三天太阳偏西的时候到达三叔家的，我刚进门就看见三婶趴在三叔身上哭得昏天暗地，三叔已经过世了！”

　　“三婶看见我进来，忙擦擦眼泪，起身往厨房要给我做饭。我看见这样的情景，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全都生生地咽到了肚子里。”连木同说到这里，从内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又继续：“在三叔家吃完饭，我给三叔行了拜祭礼，便准备往家赶。三婶还执意要留我，我便说家里还有好多活要等着我做，实在不能留之类的话。三婶便问我们全家过得怎样，我违心地回答很好。”

　　“最后她终于问到了堂弟的状况，这让我不知道如何说起。我看着堂屋里躺着的三叔，又望见面前脸颊上挂满泪水的三婶，当然再不敢把堂弟生病的事说出来！”

　　“我强忍着心中的苦对三婶说我必须得走了，三婶拗不过我，只得和我挥手作别。”

　　“回到家里，我和父亲说了三叔的事，父亲略感吃惊，堂弟无意识地坐在床上看着我们，一对眼睛张得比金鱼的还大！”

　　“我有些气不过，操起脚边的爬爬凳就向他的头上砸去……”

　　“父亲过来夺走了我手中的爬爬凳，愤怒地冲着我吼：‘你做死哦！！！’”

　　“我见父亲吼我，气更不打一处来，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嚷：‘死了总比半死不活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