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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送上门的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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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滴在了我的脸上。
      我睁开眼,看着安宁。她并没有咬我,而是抬起头紧皱着眉竭力控制自己,泪水扑簌簌落下:“这个肉——不能吃——不能吃。”
      我剧烈的喘着粗气。还好安宁还保持了一丝理智,知道我对她来说很独特,并没舍得下口。
      “安宁,我是赵小贝,小贝……”我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小贝,小贝……”安宁茫然的看着我,眼睛又开始变得血红,那最后的理智也开始崩溃。
      我攥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像个蛆一样蠕动着身子,想着从她身下爬出去。不料却激怒了她,安宁再次张嘴猛的向我咬来。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投射进屋子,记忆像开了匣子般散出。
      “安宁。看这里。”我拼尽全力大喊了一声,然后两只手的大拇指勾在一起,其余的手指一齐弯曲。墙壁上投射出对应的影子,一只“鸽子”在扇动着翅膀。
      安宁又迟疑了,看看“鸽子”又看看我,表情很是痛苦:“小贝,不能吃,不能吃……”
      我知道我赌对了。凭体力我远远不是已经变成丧尸的安宁的对手,只能凭借“鸽子”唤醒安宁的部分记忆。
      我和安宁在高中时上的是尖子班,那时候多媒体在乡镇高中还没能完全普及,每一届只有最优秀的两个班级配备。有次上晚自习,老师让我们看《祥林嫂》,好给明天语文课做准备。电影播放完后,我站在桌子上,借着投影仪的光在屏幕上做出各种图案,其中就有鸽子。
      班长笑骂我“找死,不怕被班主任看到”。只有安宁在嗤嗤的笑,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安宁大叫一声离开了我,突然向着厨房跑去。我被突兀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愣,也站起身跟在后面想着找机会逃脱这个地狱般的存在。
      安宁真的变成了丧尸的样子,凭着本能跌跌撞撞的走进厨房,将燃气灶上未收起的铁锅撞倒地上,刺耳的声响。然后机械的打开冰箱的门,掏出大块生猪肉狠狠的咬了下去。
      猪肉是我上个星期买的,早已冻的冰硬,和牙齿碰撞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窜到了脖颈,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妈蛋,这地方呆不下去了。我还是先走为妙。我开门正准备逃走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个弱弱的声音:“小贝。”
      我的脚步停了一下,但还是毅然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将门反锁,掏出支烟叼在嘴里,手哆哆嗦嗦的几次才将烟点燃。微呛的气温在心肺中走了一圈,呼出时带走了部分恐惧和全部力气。
      一支烟抽完,我有些虚弱的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灯光随着脚步声次第点亮。
      等下了楼,我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去处。身上只穿着个当睡衣用的沙滩短裤,手机倒是带着,可是钱根毛没有啊。
      悲催的。
      我居住的是个叫做新新家园的旧小区。物业倒是有,只不过看门的不是穿着制服的保安而是喜欢听评书的王大爷。我啰嗦这一句是想更准确的说明小区的老旧程度,这里没有配套的娱乐设施,甚至连休息用的长椅都没有。
      我挠着头皮,决定去不远的南公园将就一晚。
      次日清晨,我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我从长椅上坐起身,感觉小腿阵阵酸麻。看着已经有早起的老头老太在远处挥舞太极剑,吧唧着发干的嘴,挠挠被咬出包的胳膊,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当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喂?”
      “小贝,伦家在你门口,你起床了撒。”这腻死人的嗲嗲声音只属于一个人——房东张倩。别看她说话有点旧上海的感觉,其实是地道的东北女人。早几年就是来城里找工作的打工妹,后和自己工作的餐馆老板搞上了,小三扶正。嗯,扯远了。
      “千万别开门。”我吓的大声喊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是作死啊,那屋子里可是关了个饥饿的丧尸。
      “呀,怪不得不理伦家,原来屋里藏了个漂亮妹纸……”
      完了。一条人命算是交代了,我这算不算间接谋杀。不知道一会安宁咬断她的脖子时,她会不会还觉得那丫头漂亮。
      “快跑。”我吼道。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后,电话突然断了。
      妈蛋。我重重的啐了一口,再也顾不及许多,撒腿就往家里跑。但愿张倩还能坚持一会,我可不希望待会打开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一滩血肉。
      我其实想报警来着,可是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丫的警察压根不信我啊。公园到小区只有十几分钟路途,我跑到楼下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偷瞄了眼楼道,对门的阿姨准备下楼买菜,见我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恐怖片的开头总是异常安宁,别看现在平淡如常,我那房子里没准已经尸山血海,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张倩在挣扎着爬向门口,安宁从后面追过去敲碎了她的脑壳。
      我缓缓气,从地上抠起块板砖端在手里,这东西四四方方的而且很有分量,倒不失为个趁手的武器。
      我站在门口,不停的吞咽着口水,那块板砖被我藏在了身后。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次后我横下心来,用钥匙开门。
      门并没有在里面上锁,钥匙旋转半圈就开了。我看也没看,抡起来就是一板砖。
      打空了!门口并没有人?
      “小贝,你在干吗捏?”房东张倩安全无恙的坐在沙发上疑惑的看着我,安宁也陪坐在一旁,脸上还挂着娇羞的笑意。
      “……”我的大脑有些短路,搜肠刮肚一翻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在这么和谐的场景。
      “你没被吃掉?”看到了答案后,我还是问出了这个傻乎乎的问题,这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昨天我可是看到安宁饥不择食吞咽生猪肉,我能活下来是因为安宁对我残存的爱,而张倩为什么也会安然无事。
      “伦家又不是拉拉。”张倩白我一眼,“你女朋友可真卡哇伊,而且这么小只,好萝莉啊。呵呵。”
      安宁去世时仅仅只有十九岁,和我比较的确是很年轻。我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老公。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安宁小碎步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
      “……”
      老公?这种口头的福利我宁可不要。安宁是故意害我啊,昨天她就是让这个词蒙骗了那两个警察,现在又让张倩信以为真。几年不见,这小妮子聪明了很多啊。
      “好了,伦家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打碎的玻璃和门要陪哦,小两口吵架不准再动粗哦,伦家可不希望总是有警察光顾我的房子哦。”张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
      我想不明白,这女人的脑子是怎么构成的。窗户破碎,门掉在了地上,这么宏大的场面竟然被认定为情侣吵架的后果。
      我像个木头般侧身让开,张倩走过时,暧昧的用高跟鞋踢踢我的脚尖:“今天怎么这么蔫,不像你的风格啊?”
      “张姐,慢走。”安宁在门口和张倩作别。
      我左手擎着板砖,右手把安宁摁在墙上:“到底怎么回事?”
      张倩正要下楼,嗤笑道:”小贝,你也太着急了,还是床上……”
      我抬脚将房门踹上,继续逼问着安宁。因为过度紧张的缘故,手背上的青筋已经高高隆起。
      “什么怎么回事?”
      “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说过,我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的。”
      “正常人昨天会想吃了我?“
      “那是饿了以后,”安宁轻咬着嘴唇,有些愧疚的低声道,“对不起,一旦饿了,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切活物在我眼中都会变成好吃的食物。”
      安宁现在就相当于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只不过让她爆炸的原因是饥饿。
      “对不起有个屁用啊?”我没好气的丢掉板砖,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要弄死她。我没有下手的原因是因为,一,我未必能够真的杀死她;二,即使真的杀死她,又怎么向警察解释这鲜活的尸体;三,我——不忍心。
      “嘭。”我用力关上了门,把自己锁在次卧室内。(主卧门已被安宁破坏变得不安全)从昨晚到今天这些嘈杂的事情快挤爆了我的大脑。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没钱、没房、没车,没女人喜欢更可怕的事情。
      隔着一扇门,我和安宁默契的达成了短暂的和平。我不知道如何对待安宁,杀死?锁起来?赶走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待?
      手插在头发里,夹紧发丝用力的下拉。我想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头下的桌子上落满了被揪断的碎发,我深吸了口气,将它们全部吹散。
      我像个哲学家一样思索,从白日到天黑。晚八点左右,安宁在外面轻轻的敲打房门。
      “干嘛?”我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坐起。
      “我做好饭了,一会别忘了吃。”
      “嗯。”我的心略掉了一拍,然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半个多小时后鼓足勇气的我走出了屋子,客厅和厨房都亮着灯,餐桌上摆着一盘土豆丝和一片西红柿炒蛋还有两个馒头。
      我挪开筷子,下面压着张小纸条:吃完饭,碗放着就好,一会我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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