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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梨花×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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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开复落。
春雨一场,粉白的花瓣自纤细的枝头飘落,跌在昨夜的雨水中,深深浅浅铺了满地。
整个院落都萦绕着梨花强烈的香气。嫩黄的细叶上,薄而软的五瓣花细细密密簇拥在一处,有风时,吹落一阵白的雪。
除了满院的梨花,小院里还种着一棵浓荫蔽日的大槐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并一个黑白棋盘,云霆闲坐在上面,自得其乐,独自落子。片片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闭着眼睛,手拈黑子,仿佛在思考下一子该落在何处。
倏忽,他睁开眼睛,夙瑶自他面前翩翩走过。
云霆眉头微蹙,没说什么。
在云家服侍了一辈子的云娘跟在夙瑶身后,见到云霆神色,悄声道,“姑娘又不肯用早饭了。”这姑娘什么都好说话,只一点,胃口堪比猫儿,倒也不是挑食,竟真的是单纯地抗拒饮食。
也不知她曾一人独自跋涉多远山路,未见她身上携带干粮清水,又是生病之人,岂能不饿?起初云霆见她水米不进,以为是发烧没有胃口,嘱咐膳房做些清粥小菜送去,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又想是不是因为她为情所伤,故而拒不饮食,可劝解良久夙瑶却全然不为所动。
好在还肯喝药。他请来杏林圣手替她把脉,老大夫留下祛热退烧的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服下,连服三日,细细嘱咐她好生将养。
服了药,发了汗,夙瑶的热度很快退下来,但人还是什么都未曾想起来,想必并非是因为淋雨发烧而坏了记性,而是本就如此。
她虽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却并不是痴傻。几日相处,云霆发觉她的话不多,但谈吐文雅,举止礼仪无懈可击,绝非寻常人家可以教养出来。初次相遇那日她言语中的颠倒错乱,只是因为发热而神智昏聩。
按理这样的清贵人家九州十八郡也是有数的,偏偏云霆查访再三,也无任何消息。
“夙瑶姑娘,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梨花慢悠悠飘落,枝头横斜浓密白花,琼玉般花瓣纤尘不染,日光一束束穿过枝桠,在云霆的银冠玉插簪上镀上亮边。
黑子白子,如两方对阵的兵士,刀枪剑戟,黄沙阵阵,无声厮杀也那么惊心动魄。棋盘上黑白交错,密密咬合,可供落子的地方已然不多。
夙瑶俯身自棋篓子里拈起一枚黑子,咔哒一声石质棋子撞击棋盘,手势标准。云霆的棋艺其实不高,下棋不过是自娱,一开始还没有看出夙瑶的门道,又顺着她落下几子,才蓦然惊觉自己一条白色长龙已经被她斩于手下。
夙瑶连续落子,不假思索之间已经将云霆逼到绝路。她的棋路果敢狠辣,大开大合,棋盘上很快清空出一大块原本属于云霆白子的地方。
“我输了。”云霆并非是输不起的人,面色不变,十分干脆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夙瑶脸上现出笑意,嘴角微微翘起。
她虽然绝少饮食,但气色很好,面色带粉,唇线清晰,这一笑十分动人。云霆心中一跳,耳朵慢慢红了。
在她低头整理棋子的时候,云霆还有些魂不守舍,一阵诡异的“嘶嘶”声就在他耳后响起,他竟然疏忽到没有任何警觉。
夙瑶唇畔笑意一凛,她与云霆本只隔着石桌,长袖一卷,凌空一接,他腰间佩剑已经出鞘在手,剑的寒光刺疼了云霆的眼睛。
她的剑极快,去如奔雷闪电,云霆根本来不及反应,心中巨震,随即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喷洒在自己后颈上,他下意识回头一看,一条青蛇被剑钉在七寸处,毒牙张开,长长的蛇身扭曲抽搐,方才的液体正是红红的蛇血。
剑气激落的槐花掉了他们满头满身,夙瑶轻描淡写地拂拂衣袖,继续低头整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