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天下》歆婳

5、众里寻她

　　那狼头静静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瞪向她。
　　她想将它踢开，对它说：“走开，别盯着我看。”
　　一袭绣有蛟龙的黑色布料出现在她的眼前。
　　许昭阳慢慢抬头，望着俯视自己的男子。
　　白日在茶馆见他时，他沉默寡言，举手投足间颇有王者风范，定然是出自帝王之家。
　　她也曾揣测过他的身份。
　　只是当今皇帝有六位皇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乃正宫所出，如今已被封为太子。四皇子与六皇子已去封地。剩下的八皇子和十皇子年纪尚小，哪一位都与他不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是出云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找到自己？究竟是敌是友？
　　许昭阳看不透眼前人的身份，唯有满腹猜忌。
　　似是猜透她的想法。慕容辰淡定望向许昭阳：“世人皆传，许家三小姐温柔沉静，倾国倾城。却不知三小姐真正的优点并非美貌。”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许昭阳身上。回头唤道：“齐峰。”
　　齐峰从身上掏出药瓶。递到慕容辰面前。
　　慕容辰见她因失血过多而神志恍惚，眼神飘忽不定地盯着他，似是想要弄清楚他是敌是友。
　　他不予理会，任她打量。低头解了她腿上的帕子，敷上药后重新包扎。
　　此刻她已经精疲力竭，无法拒绝他的包扎。
　　过了一会听见她低低问道：“公子是谁？”
　　慕容辰正欲答，忽听得周围咝咝声入耳，似有千万条蛇虫出洞。他环目四顾，果见数米外蛇虫环绕，似有上千条挤在一起，齐齐向他们涌来。
　　那蛇通体碧绿，眼睛泛着绿莹莹的光泽。一个个吐着红红的信子，将他们数十人团团围住。
　　场景甚是可怖。
　　慕容辰将许昭阳护在身后，却只见蛇一圈一圈的环绕，呈包围之势将众人围住，愈靠愈近。
　　片刻便有名手下被蛇咬到，那蛇带剧毒，咬中后伤口立即发黑，全身剧痛，耳中似有万人在吼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过得片刻便不再动弹。
　　众人大惊。

　　许景阳退出书房后就即刻赶往了百里茂林。
　　此刻，君儿生死难测，他没心情在家里坐等消息。
　　手下副将李恒来消息说在茂林中发现三小姐的衣裙一角——应当是逃跑时被挂住的。遂判断三小姐入林不深，当是在碧溪泉附近。
　　这碧溪泉泉水清澈，甘甜可掬，只是附近毒虫居多。所以鲜有人靠近。偶尔有几个不怕死的前来取泉水，也是身穿数层衣物，携带各种驱虫草药才敢前往。
　　碧溪泉附近有一条山洞，由于此地阴暗潮湿，多年不见阳光，已经成为虫蛇的巢穴。
　　此刻，慕容辰他们就在这巢穴当中，即将成为群蛇的晚餐。

　　许昭阳等了半天等不到慕容辰的回答，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无数三角脑袋吐着红信子将他们层层围住，碧绿的眼睛在火把的照映下幽幽泛着光。她曾在毒虫物志上见过这些碧绿的蛇，这蛇名叫碧麟角，剧毒。长居阴暗潮湿之地，喜血腥。
　　低头看向自己腿上的伤口，心知自己只怕是误入了它们的巢穴，且因流血之故引得它们齐齐出洞。苦笑着抬头看向慕容辰：“这蛇名叫碧麟角，喜血腥，恐怕是我的血招致它们出洞。”
　　慕容辰望向地上狼的尸体：“又或许，是那头狼的血引来也说不定。”
　　同行中早有人拿出驱蛇的药粉撒开，那蛇起初退了几步，尔后便又齐齐围上来。竟是完全不惧，摇头晃脑的伺机袭击同行的人。
　　许昭阳努力回想：“这蛇喜爱潮湿，克制它的草药名叫灵棘草，草叶呈锯齿状，带有尖刺。蛇洞附近数十米之内必能发现。”她环顾四周，见山洞东南方角落果然长有一片茂密的锯形叶小草，那蛇围困他们许久却并不进攻，想来是畏惧这草丛所致。
　　齐峰将身上所有的驱虫草药一并洒下，开出一条道路来，慢慢行至草丛边缘，正欲伸手采撷。忽听得女声道：“且慢！”
　　却是许昭阳，她扶着山洞摇摇晃晃道：“那灵棘草带有尖刺，刺上有毒，如若不小心被刺伤，便会毒发生身亡。碧麟角真正畏惧的，其实便是这灵棘草上的毒刺。公子万万不可伸手采撷，只需用刀削起根部，以布包起，堆在这周围毒蛇即会散去。”
　　齐峰听得她言，遂脱下身上外袍，抽出佩剑斩落草丛，以布小心包起灵棘草，堆在众人周围。
　　过得片刻。群蛇见不能进攻，果然一一散去了。
　　上千条蛇，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许昭阳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眼前的男子。
　　她身形偏高，在女子中已算翘楚，站在这男人面前却仍旧只到胸口，所以不得不抬起头来仰望慕容辰。
　　对面的男子五官分明。目光清朗，剑眉斜飞。着白天茶馆时的黑衣，简单却不失华丽，袖口绣着金缕线。腰间系团花描纹黑带，带上坠着一块玉佩。那玉佩色泽盈润，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静默片刻，许昭阳开口：“多谢平南王相救。”

　　她大胆地赌了一把。
　　此人出生高贵。既然不是出云人，而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出云的如今只有盟国——炎国。
　　没错，他来自炎国。
　　袖口的金缕线乃是炎国皇室贡品，证实了她的想法。
　　炎国能穿皇室贡品的，并不多。
　　有如此将领气质的，恐怕只有炎国的神勇大将军——她的未来夫婿——平南王慕容辰！
　　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慕容辰从未想过这女子竟聪慧至此。
　　从白天至现在，仅仅两面之缘，她便猜出自己的身份。
　　她既能对战事侃侃而谈，又能击退毒蛇围困。
　　实在是教他刮目相看。
　　慕容辰凝神看她：“似乎没有三小姐猜不透的事情。”
　　许昭阳苦笑：“至少，目前还未猜出是谁欲置昭阳于死地。”
　　沉思片刻，她道：“论私，昭阳一介闺阁女子，并未与人结仇。即便家父为官曾得罪于谁，亦不见得会恰巧今日找上昭阳。昭阳观今日那帮歹徒，分明是冲着昭阳来的。只怕与家父并无干系。”
　　扶着山洞的身躯晃了两下：“论公，出云同炎国结盟，乃是为了共同抗齐。此事自然不利齐国一统天下。如今大金已同齐国暗通曲款，算起来，齐国与大金皆有嫌疑。然则若破坏两国联盟，只害昭阳一人何用。是以猜不透。”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她今日遇险，身上多处受伤，早在见到慕容辰时便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还费劲心思周虑敌人问题，哪里还扛得住。
　　慕容辰只听得她声音越来越低，忽然见她一个趔趄，已经软软摔倒。一伸手将她捞至怀中，只见她眉头紧皱，额间冷汗连连，显是强忍疼痛已久。
　　不禁伸手，试图抚平她眉间的不平。

　　“将军，碧溪泉附近的山洞有火光照耀，末将担心，只怕是歹人已经挟持了三小姐。”李恒拱手道。
　　许景阳已派人封了这望夫崖附近，想要从这里活着出去，就必须循路返回，否则这迷宫般的百里茂林如何能够走得出去？
　　然而此番原路返回，必然落入他们的封锁，除非人质在握，否则难以突破。
　　许景阳望着那山洞火光，下令道：“将这山洞围起来。弓箭手待命。”
　　此时却听得一男子高声道：“外头的可是许将军？”声音充沛，中气十足。
　　跟着那洞中火光外移，一人缓缓步出。那人身高八尺，一身青衣。夜色太黑，看不清相貌。身后跟着数人手持火把，步调一致，一看便知是行军打仗出身。
　　那领头的正是慕容辰手下副将齐峰。他于洞口站立，再次高声道：“来的可是许将军？”
　　许景阳沉声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如何会在此处？”身边的弓箭手立时拉弓待命。
　　齐峰如何能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怀疑。双手作揖高声道：“末将乃平南王帐下齐峰，奉王爷之命在此等候大公子。王爷让末将传话与大公子。”清了清嗓子：“王爷白日在茶馆与三小姐一见如故。特相约于此赏月，惊扰了府上，还望大公子恕罪！”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晚，王爷已先行送三小姐回去，故派末将在此等候大公子。王爷知此事欠妥，改日必会亲自登门谢罪。”
　　许景阳听得他言，眉头大皱。这人十分懂得奉承，先行确认他的身份，尔后同自己套近乎，改叫“大公子”。且三言两语就将昭阳今日失踪之事抹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既保全了昭阳的名声，又拉近了和自己的距离。
　　许景阳挥手，示意弓箭手收弓：“如此甚好。多谢王爷照顾舍妹。”
　　他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赏月么…….”
　　明月正圆，的确是赏月的良机。

作者有话说

　　哎，现在看之前的文真是想撞墙自尽，只能一遍一遍的修改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