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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鹣鲽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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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宫中回来的某人黑着一张脸进了书房。
管家李蒙识趣的不在主子面前晃悠。免得一个不小心,又是一个怒雷降在头上。
偏偏此刻院前的小厮来报:齐副将的书信送到了——百里加急,不得延误。
李蒙只得捧了漆火密封的书信,战战兢兢的进了书房。
“王爷——”
“滚出去!”
一只墨砚摔在他面前,四分五裂。尚未干涸的墨迹点点洒上了管家大人的脸——仿若一幅泼墨作品。
李蒙来不及擦拭脸上的墨水,只一脸惋惜的盯着地上碎裂的墨砚——边关诸侯国进贡的水晶砚,只此一副。皇帝陛下赐给了自己的胞弟。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他抬头,战战兢兢:“王爷,齐……齐副将的书信到了。”
正在书房中大发脾气的某人听闻,不由自主的眉毛一挑:“哦?他竟还知道?呈上来。”
一手拆了信封,于灯下细细阅读。
李蒙最怕这个时候的王爷。
每当齐副将的信递来之际,王爷就处于爆发的边缘。而看完之后,王爷便会嘴角上挑——这是王爷发怒的前兆。
齐副将这人……相当有惹王爷生气的能力。可奇怪的是,王爷虽然生气,却从不处置齐副将,反是最为器重他。
李蒙真想偷偷问一问齐副将:究竟为王爷做了何事,让王爷这般器重?
他能不能……也试试?
李蒙正暗自思忖中。忽听得异声,他抬头——
便见慕容辰一手揉了齐峰的信件,在房中不安的踱来踱去。尔后双手在书桌上一拍,怒骂道:“蠢货!混账!”
不知不觉将那人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李蒙听得愣住:他服侍慕容辰多年,还从未见过慕容辰如此怒不可遏的时候。
脚下意识的踏出门槛——王爷此刻正在怒头上,还是躲为上策。
“站住!”
那一脚生生停在半空,李蒙连忙收回脚,转身对着自家的主子。
慕容辰收了怒火,只冷冷盯着李蒙:“从明日起,本王称病不朝。有什么事情,借本王之名挡了便是。”
李蒙点头答是。半晌,迟疑着问道:“王爷……要去哪里?”
回答他的是慕容辰冷冷的眼神。
养心殿里的皇后娘娘,此刻正冷着一张脸。丝毫不顾及对面君王尴尬的脸色。
慕容骞一连唤了数声“夫人”均未得到回应。只得凄凄然低了头,一双筷子不住折磨碗里的饭菜。
怀里的小皇子慕容煜奶声奶气叫了声母后。本是冷若冰霜的脸瞬间被微笑取代,鱼映雪夹了块鸡蛋蒸糕喂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独独漏了他的——
慕容骞一脸忧郁,同时忿忿不满。
臭小子,明明是你父皇我先爱吃的,居然跟我抢。
怀中的慕容煜仿佛感应到他的想法般,一手拉着鱼映雪的衣带,一手攥着从慕容辰那里刚得来的翡翠玲珑灯盏,竟冲着慕容骞眨了眨眼睛。
慕容骞只得气愤地转过脸去——假装没看到自己儿子的挑衅。
鱼映雪悄然将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顿时好笑:自己究竟是养了一个儿子,还是两个?
她默不作声地夹了一块蒸糕,放进帝王的碗里。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
慕容骞和她成婚数载,焉能不知道她此刻已经消气。一双筷子夹了蒸糕入口,香糯可口,奶香味十足。
此刻,帝王一边吃着皇后娘娘亲自夹的蒸糕,一边向对面的儿子眨眼——姜还是老的辣!
慕容煜竟不屑的转过了脸——表情简直跟这位帝王如出一辙!
鱼映雪终于按捺不住,瞪了对面的帝王一眼。
一家三口电光火石般的眼神交流,终于就此打住。
饭毕,内侍进来撤了饭桌。往日此刻,慕容骞便会摆驾回紫鸾殿继续批阅奏折,处理公务。今日却反常的不肯离去,只执了饭后消食的茶水于手,眼睛若有若无的瞟过鱼映雪怀里的慕容煜。
鱼映雪早已气消,虽不曾言笑晏晏,面上却是退了冷色。见慕容骞眸光不住在儿子身上闪烁,便示意身边侍女抱了慕容煜去,自顾在慕容骞身侧坐下,亦是执了茶杯,却不开口。
慕容骞见状,喜笑颜开,一手握了鱼映雪的手道:“夫人,今日公务繁忙,忘却时辰,是为夫的不是,为夫向夫人赔不是。还望夫人海量。”
鱼映雪听了慕容骞一番油腔滑调的言语,虽欲置之不理,眉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扩散开来。只得艰难控制了笑意,皱眉道:“夫君可知煜儿巴巴盼了你多久?从日头落了便一直念叨着父皇父皇,夫君贵为一国之君,为百姓苍生谋福,并无过错。可总该分片刻于煜儿不是?”
慕容骞只得连连称错,终于哄得鱼映雪忍不得了,眉目舒展了开来。
这一对处于炎国权利顶端的帝后,相处得却如平常夫妻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怎不叫人羡煞!
当晚,慕容骞便在养心殿宿了下来。
一番温存后,慕容骞搂了娇妻在怀。脑中忽地想起慕容辰今日大殿中的一番话,便细细的说与娇妻听,欲知娇妻的看法。
鱼映雪听闻慕容辰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微微有些错愕:“想不到平日里冷血无情的神勇大将军,竟会有今日这番言语。倒教人惊煞了。”
慕容骞轻笑,一手搂了妻子细细的颈项,一手抚着妻子芬芳的头发,笑道:“却是如此。六弟自幼性子偏冷,行事霸道,不容置喙。初时倒也担心六弟不允,只是听闻那大司马府的三小姐,样貌才识俱是顶好的,这才与他提起。六弟虽未拒绝,却也未曾应允。想来是打算借着出使出云的名义会一会那三小姐。如今六弟这番话,却是十分中意那位三小姐的。想来定是出云之行结下的缘吧,只可惜……”
慕容骞不再言语,只低头深深看了妻子一眼,便知两人俱是想到一块去了。
奈何情深,向来缘浅。
便如曾经的他们般。
这世上又有几对情侣能够承受爱人另娶,九年分别?
倘若慕容骞早已将鱼映雪葬于过去,埋首未来;又倘若鱼映雪挥别曾经,另嫁他人,可还会有今日这样一对相濡以沫的帝后?
明黄帐内的两人俱是一阵沉默,只默默搂紧了彼此。
内殿里寂静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鱼映雪思索了片刻,忽地开口:“那杜澜轩之女,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她竟差点忘了,慕容辰可是说过“皇兄如若过意不去,自己娶了便是。”这等话的。哼,当她鱼映雪竟那般好欺么!
慕容骞思忖道:“六弟怕是不能再娶了,如今他已挑明。倘若强加与他,只怕不行。”
鱼映雪挣开他的臂膀。一手拧了帝王的心尖肉,抬眼瞪向他:“他不娶,难道你却是要娶了么?”
慕容骞吃痛,倒也不挣扎。只不住告饶:“夫人住手,为夫从未这般想过。”
鱼映雪恨恨道:“如今与出云国结盟势在必行。炎国能教夫君放心的便只有神勇大将军,他不娶,那还有谁来娶?”
她心中恼恨慕容辰的一番言语,手上更是用劲,只疼得帝王再也忍耐不住,捉了她的双臂扣住,戚戚然道:“那便……还是六弟娶吧。”
慕容骞心中哀叹:六弟,你可要体谅皇兄。不是皇兄不帮你,只是你这番得罪了皇嫂,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堂堂平南王,炎国的神勇大将军。可怜竟不自知,自己的亲事就这般在宫闱之中定了下来。
可见,女人是坚决不能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