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十七章 更名·出店 ...

  •   自从藤萝脚伤之后,健一就常常有事没事地找个理由来置屋看她,经常是汗流浃背地跑来,见到后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整话,每一次都是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然后放下手中的包裹就“逃走”了。健一带来的包裹里不是零食点心就是陶瓷小物,起初我们也都没有太过在意,但当他坚持了一个月之后,就连云竹和花子也不禁打趣起来了。
      有一次,藤萝实在是被大家戏弄得脸红气恼,偏巧健一又上门来了,她便气冲冲地撩了暖帘出了玄关,可是没过多久又低头抱着包裹回来了,询问之下藤萝只得撑着脑袋嘟囔道:“本来想让他不要来了,可一看见他那张脸就生不起气来。恩,就像...”藤萝歪着头想了许久也没找出词语来形容。
      我在一旁喝了口茶幽幽地说道:“就像小狗一样的表情对吧。”
      “对对对!”藤萝忙不迭地赞同着。
      的确,第一次见到健一的时候我就没来由地觉得亲切,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清爽的皂粉味,剃得整齐板寸头干净利落,虽说长得也不是足以让人心生爱慕,可偏偏那眉眼唇鼻组合在一起你就会觉得舒服,再加之他那一脸的真诚和单纯,就算是想生气也发不起火来。
      自从那次藤萝想要训斥健一之后,他整整一周都没有再来,开始几日藤萝还有些在意偶尔问起我来,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音之后渐渐的也不再谈起了,但是就在第八天的傍晚,玄关又传来了熟悉的询问声。
      后来听铃娘说健一是因为每日来置屋耽误了练习而被师傅责罚了,藤萝听说后本想劝说健一不要再来了,谁料他每次放下包裹便跑,根本来容不得藤萝开口。再后来,仿佛是约定俗成一般,健一每一周都会来一两次,藤萝也是变着花样来回礼,若是因为太忙而无暇送去,便会托我或是佐和子她们交给健一。
      有时候我、佐和子和真春坐在客厅的矮桌边,听着藤萝在厨房里哼着曲子,看着她为了准备下一次给健一的回礼而忙来忙去时,我们三人便会心照不宣地相视坏笑着,然后一起扑过去讨要点心。若是藤萝嗔怪着打落我们的手,那便联合起来埋怨她的偏心和护私,常常为了防止我们继续饶舌多嘴,藤萝会多做上好几份然后甩手塞进我们嘴里,毕竟“吃人的嘴短”我们也不再过多的难为她。

      霜月中旬藤萝便成为了见习舞妓,偶尔晚上跟着银柳和椿去出席几场座敷,一来积累经验二来也是增加人气。
      自从藤萝也开始忙碌起来,为了提前做好准备,木魅屋的大小事务便也重新分配了。从花子一条条念出每日需做的事情的开始,我们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我们没有做过。虽说藤萝每日都要去上课,却是一件不落,每件事情都做得妥帖得当、干净利落。
      商讨之后的计划表将每一条都罗列了出来。由于我是继藤萝之后置屋里最大的孩子,所以承担了相当一部分家事,又因为我做的料理只有“香”和“味”而无“色”,所以做饭一项便由我、佐和子和花子三人一起分担了。真春从前在家中就没怎么做过家务,又因为在置屋渐渐熟悉起来而变得略显骄横,所以做起事来显得颇为毛躁推脱,佐和子是踏实勤恳的孩子,自是没有怨言地揽下了大多数事务,花子却毫不客气地责备了真春,任由她生气冷战不作理会。
      再后来,真春渐渐明白了,在这里没有人会宠溺放纵她,在这里也再也不会有人迁就迎合她。我知道,她在慢慢改变,她在慢慢成长,尽管很缓慢,即使仍很稚嫩。

      时间的快慢只在于人心,转眼就过了我来到木魅屋后的第三个新年。
      年后不久,京都的第二场飞雪刚过,到处都还是湿漉漉的聚着化水的雪花,佐和子就随着铃娘和云竹去了趟户籍所。
      午后去的那女孩叫渡边佐和子,傍晚回来的那女孩名为菅原槭枫——菅原家的合法养女。
      佐和子...不对,应该是槭枫...总之我很久都没办法正视那孩子成为养女的这个事实,尤其是当我知道原来藤萝也是菅原家的养女。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藤萝的姓氏,一直就是“姐姐”,“姐姐”的叫着,至多加上“藤萝”二字,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或许我本身就觉得这是艺名,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忽的告诉我一个全名——菅原藤萝,这让我没来由的觉得不舒服,仿佛有什么膈应在心里,奇怪得很。
      至于银柳和椿我是不太了解的,虽说我不知道她们的本名,但根据铃娘和花子日常的对话来看大概是艺名罢。铃娘的全名我是一直不得听说的,但是姓菅原这一点应该是毫无疑问,而云竹则因为是要继承铃娘成为下一任置屋老板,所以改了名字也姓作菅原。
      自从佐和子改名为槭枫之后,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藤萝晚上没有出席座敷我便会和她一起坐在她的房间里,相互间也不说话只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开口询问过什么。
      我们都很清楚,能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四月十四日,我亲爱的藤萝十六岁生日。
      四月十五日,我亲爱的藤萝独当一面了。
      实话说,若我再详述一边藤萝出店的过程,不免会让人觉得重复和琐碎,但那毕竟是我最亲爱的姐姐,那毕竟是木魅屋的藤萝。
      藤萝的出店并没有椿的那般轰轰烈烈、繁华耀眼,她出店前的见习所积累下来的人气精而不多,按照她自己的话说细水长流才是生存之道。来庆祝藤萝出店的客人,几乎都是从她刚开始见习便认识的,说好了以后都要来捧她场的。
      藤萝出店所用的目录是上条善绘制的,上条老师是京都传统画派的代表,袛园中谁若是能得到他的赞赏甚至是绘图,那绝对是极高的荣耀。听其他置屋的姐妹们说,上条老师为人洒脱随性,常去栗原茶屋邀请新人旧识一同品茗畅谈,能得到他绘制目录这等殊荣的舞妓加上藤萝总共也只有五位。也正是由于上条老师的赏识和赞扬,藤萝便也早早成为了栗原茶屋所重视的新人舞妓。
      庭院里的那株彼岸樱是早樱,藤萝出店那日已经是花期将尽,可是院落深处石亭上的紫藤开的正好。藤萝说过,因为她太喜欢紫藤了,所以“新生”后的名字便取自于它。看着那繁密旺盛的紫云,我一整日都极为兴奋,就连铃娘和花子亲自打理好的事务都要全部检查确定一边。
      云竹打趣我说:“你们看小咲,好像今天出店的是她一样。”
      “难道这不算是么?”我这样想着,满心的幸福。
      藤萝出店那日的和服依例是新做的,我却因为“事务繁忙”而一直无缘得见。等到我前前后后整理结束后,藤萝却已经打点整齐从和服间出来了。
      藤萝身着一袭黑色的正装和服,和服延边是一条拟雪的长段,金色的桧扇纹上纹绣着精致逼真的“松竹梅”这岁寒三友,至于那些散开的花草枝芽是由那青海波和纲目纹串联结合而成,不显突兀且又繁复华丽。薄香的腰带底色上是赤金的丝线框围而成的龟甲纹,内嵌的苞金团菊让藤萝显得更加成熟大气。
      照例是那齐整油亮的割桃发髻,藤萝的偏偏看上去不一样些,除了整套新打制的龟甲簪之外,她着意在其余发簪上用了些心思。扇平打的弧面上是精心镂空而成的置屋家纹,玉簪上的赤玉是用铃娘为了庆贺她出店托人从沿海送来的珍品珊瑚所制成的。至于发髻后的鹿子留,藤萝所用的和椿出店时的风格颇为相对,椿用的是一只小巧的木质星梅,而藤萝则带了一件金属玉石的花盘,她说毕竟是人生大事,还是轰轰烈烈些符合她的性子。
      如今我看着藤萝的样子,忽然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她和三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婴儿肥褪去了不少,脸颊变得紧收,轮廓分明起来,修剪得细长眉毛用炭笔描画得清晰,略微挺立的鼻梁让她整张脸都显得很是精神,雪白厚实的脂粉并不能阻碍她所散发出来的英朗和自信。

      唯一让我觉得恍惚的,就是在盯着藤萝被涂红的下唇的时候。每当我看着它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很多有关艺妓的片段,金色的垂带,远去的铃响,低眉的匿笑......
      那还是藤萝么,藤萝似乎没有那么典雅华贵啊,为什么这么陌生,为什么觉得她离我有些远了呢,那种不能紧走几步便抓住她衣袖的感觉让我有些仓皇无措......
      可到底是“不要走”还是“等一等”,我终究是分辨不得。

      藤萝跪坐在桌边向铃娘和云竹施礼的时候,我的泪水忽然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木魅屋的众人都是一愣,藤萝行完礼站起身本想来抱我,却被我一把推开了,然后一边抽泣着责备道:“会弄脏的!”一边趴在了一旁的佐和子的肩上。
      花子打趣说:“怎么弄得像嫁女儿似的。”

      藤萝出店的第二日,铃娘应了她的请求在栗原茶屋摆下了一场筵席,邀请了好几位对藤萝很是照顾的客人,除了见习时期结识的上条老师等几位宾客以外同时受邀的还有一弥大叔和华冈先生,华冈先生是铃娘请来的,就是那栗山健一的陶器老师。
      一弥大叔那天很是高兴,看着变得更加成熟漂亮的藤萝不由得饶舌打趣了几句,加之和上条老师谈得投缘,两人相见恨晚地结成知己,所以喝了不少酒,最后还是被众人合力抬上人力车,由铃娘护送着回家去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路旁的树木弥散生长出的枝叶延伸开去、相互堆叠,在逐渐明艳的阳光里投影出片片清凉。最忙碌的时节就要到了,藤萝忙碌得无暇分身,我却还是可以躲个懒的,去街头最早贩卖起冷饮的小摊上买上一碗刨冰,然后躲在某个店铺的屋檐下任由那甜腻的果酱滑进自己的腹中,冰冰凉凉好偷闲。
      香具山光好,谁家晾素衣。夏风吹袖满,不必唤春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十七章 更名·出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