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一章 红枫·佐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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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以后，我很久都没有回家去了。浩木和昴是常来的，送了不少东西来，却也没再提过回家的事。其实，更大的原因在我吧，倔强的不愿拉下脸说句“我想回家”。
现在想来不过是先低头迈出一步而已，但是人啊总觉得先说话的那个就输了，所以任由那种隔阂慢慢扩大，直到不可挽回。
不知不觉椿成为舞妓已经半年了，她和银柳成为了袛园炙手可热一对姐妹，每天都会接到来自各个茶屋络绎不绝的邀请电话，就连菊地屋到了节日庆典的时候也会派人送来问候和贺礼。
神无月至霜月初，铃娘似乎比平时更加忙碌。我仍旧每日和花子学着规矩，打扫置屋，偶尔帮忙去电器店修个收音机，买份报纸什么的，日子过的平静安定。我没有和藤萝说过花冈家的那件事，总觉得站在自己的角度说别人很不好，也或许是因为看见藤萝那张充满活力的笑脸所有阴沉都一扫而光了吧。
霜月第十一日，藤萝下学回来时兴冲冲地和我说满城枫叶都红了。至于为何记的那么清楚，因为那日铃娘领回了一个小女孩——渡边佐和子。
作为最小辈，我是需要去迎接铃娘回置屋的。那天，走出正门我刚想喊一句“您回来啦”，但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小路枫树边站着的小女孩。红枫映着夕阳火焰一般的明亮，照在女孩的脸上，那坚毅的表情让我一愣。她走近我时恭敬地鞠了一躬，我顿了一下连忙回礼，接过铃娘的包裹后我讷讷地跟在她们身后走进置屋。
到了客厅，藤萝正巧在摆盘准备晚餐，看到女孩时也是一愣，没等她问什么铃娘就说道：“再去准备一份晚餐。”藤萝应声时那女孩同样安静地向她施了一礼，藤萝微微倾身同样有些疑惑，也没再问什么便走进了厨房。
我跟着藤萝也进了厨房，和花子说过添餐后见她什么都没问，藤萝便悄悄招呼我过去。一边盛着味增汤藤萝一边小声问着我：“那女孩是谁？你知道么？”我连忙耸起肩用力甩着头，她拿着汤勺抱着臂和同样拧着眉毛的我对视着，直到花子敲了敲我们俩的头，愠怒道：“你们俩干嘛呢，汤都凉了！”这才各怀疑问的匆匆装盘递碗。
晚餐开始前，铃娘用手拍了拍桌边以示注意，和蔼地说道：“这孩子叫渡边佐和子，从今以后就成为木魅屋的一员了，你们要好好待她啊。”接着侧身面向我，“小咲，以后她会和你一起分担木魅屋的打扫工作，这孩子比你小一岁，要成为一个好姐姐啊。”听罢，我抿嘴笑了起来：“恩！”
铃娘介绍完，佐和子就从软垫上站了起来，对着每一个人都鞠了一躬，说道：“请大家多多关照。”她的嗓音似乎因为干涩略微发哑，不过意外的很好听，不娇不嫩，很清爽。
藤萝似乎欢喜得很，介绍完自己和我之后就不停劝佐和子多吃一点，在厨房和客厅中间来回穿梭忙着给她添饭盛汤，佐和子的脸涨得通红，紧张德不知道应该先感谢还是先吃菜。若实话说来，我是坐在餐桌上一边不停陪着笑一边默不作声地吃着饭的。
藤萝说“我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的时候我夹菜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对着佐和子说：“你看我就是例子。”谁知道藤萝和我同时说了一句“你看小咲就是例子。”我们相视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佐和子，三人都大笑了起来。
晚餐过后的点心是上川亭今秋新贩售的枫叶饼，栩栩如生的渐变色饼皮就让人舍不得下嘴，无论是栗子酱、蜜红豆还是新口味的巧克力都广受好评，极高的人气除非是提前预约排队否则根本买不到，这还是前几日菊地屋送来为了庆祝椿出店六满个月
的贺礼，我和藤萝还忍了好些日子没有拆包装呢。
点心过后，铃娘分配了房间，藤萝领着佐和子去看房间，我也跟着去了。冬日的太阳落的很早，庭院里黑漆漆的，只有打开长廊上的灯才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离走廊很近的逐鹿将水倾倒进石钵中“啪”。藤萝边领着佐和子穿过走廊边说：“现在天太黑了，你早上再来看看，庭院很漂亮的，只不过冬天紫藤都枯萎了，亭子有些荒芜。”说道紫藤的时候她有些失落，不过紧接着笑了笑，“但是菊花都开了，可都是名贵品种，而且再过几十天梅花就开了。”
“过几天还可以养风信子了。”我插嘴道。
“对对对！”藤萝想忽的想起来一样，“马上就可以准备花球了呢！”她站在楼梯上抓着扶手向后倾身，一副事不宜迟的表情。
有说有笑的上了楼，佐和子的房间在我的左前方向，因为是相对而建的六间房也谈不上远近。除了藤萝的房间以外我是没有去过别的房间的，其实是有些好奇福司玛门的图样的。
进了佐和子的房间，刚一拉开障子门就闻到一股新换的榻榻米的味道，看来花子知道佐和子要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打开灯，房间的布局是相同的，两只蒲团一张矮桌，壁龛里除了一个素色的空瓷瓶以外，墙上还挂着一幅字轴，写着两个大字“洗心”。至于福司玛门上的纹样，是红梅墨竹。这幅画的笔法和色调比我和藤萝的那两张更显大气自如，刚健遒劲的枝干上红梅簇簇，流畅挺拔的竹节中细叶洒脱。看着这幅画，我仍是想不起来是谁所作的，索性当做陌生人的来看，因为刚要睡着时无意中想起这几幅画的之后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哈欠连天地听着花子的教训，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藤萝从橱柜里翻出佐和子换洗衣物的之后问我要不要一起洗澡，我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吐着舌头说：“不好意思，铃娘说要找我，但是下次我要加入！”藤萝说了声“没关系”便推着佐和子出门去了，我关上灯拉上门，藤萝已经跑回房间拿衣服去了。我故意慢慢走在后面，看着她们嬉闹着跑出转角的时候我忽的松了口气。
藤萝和佐和子跑进浴室的时候我才从转角走出来，趴在栏杆上望向院子。铃娘的确是要找我的，在我跟去看房间的时候，铃娘就将我拉到一边小声嘱咐过了。还有，其实我很少愿意和别人一起沐浴，和父亲一起泡澡似乎是很平常的事，但我几年前就不再这么做了，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现在，除了愿意和母亲一起洗澡意外也就只有藤萝了吧。
我听见从浴室里传来嬉闹声，觉得似乎从心底浮出一种异样感，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匆匆下楼去了。
进客厅的时候铃娘正坐在桌边上喝茶，她示意我坐在临近的软垫上。待我坐定后，铃娘便放下茶杯认真地看了看我，那略带审视的和蔼的眼神我忽然变得不敢直视，微微瞥开眼神后我定了定神又对上了她的双瞳。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垂下眼望向青绿色的茶水。
“佐和子这孩子。”铃娘顿了顿，“因为父母负债累累所以抛弃了她。”原本盯着手指发呆的我抬起眼看着铃娘，她接着说：“她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也很有才华，她比你小一岁也是刚刚来置屋，你作为姐姐要好好照顾她啊。”，“她要是有什么做错了你也可以拿出姐姐的架势批评她。”铃娘向我调皮地眨着眼，我挑了挑眉说道：“你好坏啊，铃娘！”然后我“噗嗤”笑了出来。
不一会儿，藤萝和佐和子便洗漱好了，换上了干净的常服走进客厅。我紧接着她们洗过了澡，回到客厅的时候藤萝在厨房热牛奶，铃娘在和佐和子聊天，我坐在桌边趁机细细看了看佐和子。
我刚见佐和子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和服，陈旧污浊的布料也细看不出什么纹样花色，一抬眼只觉得是个瘦弱的女孩子，脸上虽说有些灰尘，但是对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瞳孔的时候，也绝对让人心里一愣。同样是沉稳的双眸，椿拥有的是一种来自底蕴的安静和雅致，佐和子的则是一种超脱年龄的坚毅和不得已。
藤萝将热牛奶分别递给我和佐和子，我和往常一样道了谢，准备喝的时候突然听见佐和子说：“谢谢你，藤萝姐姐。”她那样诚恳、那样感激的道谢让我不由的抖了一下，忽然很想哭。
我从何时开始觉得这种爱护理所当然的，我从何时开始觉得这儿是我的栖身之所的，我从何时开始把她们当做我的家人来看待的。
藤萝还要等银柳和椿回来换下衣服才能休息，我喝过牛奶将瓶子放入洗手池中，道了晚安后便匆匆逃离了客厅。
我一向是很怕黑的，一路狂奔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冲进被窝，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我喘着粗气竭力想平静下来，心脏的跳动让我的身体大幅度地起伏着，我低声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
我在不要什么，我在排斥什么。
我爬出被褥，拉开橱门，缩进柜子，将那张“时霞桧扇”的风吕敷翻找出来。不敢用力攥着它，我只是轻轻捧着，不知为何心绪慢慢平静下来。我将头埋在那块方布里用力蹭了蹭，之后又将它重新叠好放了起来，然后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虽然醒来就忘记了，但确乎是很令人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一章 红枫·佐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