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殇（仙剑3）更新完结》无敌大米

5、第 5 章

　　五、
　　无奈人在风里
　　人在雨里
　　人在爱的岁月漂流
　　你我不能从头
　　不能停留
　　不能抗拒命运左右
　　——《诺言》
　　那天夜里，重楼做了一个梦。
　　他走在一条狭窄的巷子中。
　　巷子很长，看不到头，看不到尾，两旁都是高墙。
　　墙上有门，有窗户，门和窗户都紧紧关着。
　　没有光、没有风，没有花香，他孑然一身。
　　他知道，飞蓬就在一扇门的后面，却不知道，是哪一扇门。
　　于是他一扇一扇的推开门，一次一次的失望。
　　你在做什么？冥冥中有谁在说，无机质的声音冰冷如铁。
　　你的坚持只是虚空，你的寻找不过是捕风。
　　他轻笑，笑落红尘万丈，手下是一扇新的门。
　　那声音怒了。魔，可知天意难违！
　　他又笑，笑如松上白雪。天意怎样？又不是我意。
　　看不见的利刃飞来，在他身上划下深深的伤痕。
　　一扇门、一道痕。
　　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有如水滴滴在钟乳石上般的清脆。
　　他还是笑，笑着继续推开那些无穷无尽的门。
　　身后，血迹如溪流延伸。
　　但黑暗象是有了生命般，化为无数条链涌过来，缠住他的身体，蒙上他的眼睛，把他拖向无底深渊。
　　坠落中，有一双手抚上他的面颊，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每一丝轮廓。
　　忘了我吧，重楼。飞蓬无比哀伤的说。

　　重楼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急促地喘息着。汗湿的衣服紧贴着肌肤，刺骨的冷，身体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一双手臂从身后搂住了他，温柔而有力。
　　他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温暖到足以驱走任何寒冷。
　　重楼抬起头，望进那双凝视自己的夜星般的眼睛。
　　飞蓬……那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出口。我不能说，重楼痛苦的想，飞蓬是如此骄傲，他不会听的。
　　飞蓬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重楼想说什么。可是，飞蓬惆怅的想，重楼是如此骄傲，他不会说的。
　　闭上眼睛，重楼……
　　重楼听话的闭上双眼，飞蓬俯下身，吻上颤动的睫毛，直到两片开启的唇。
　　没有说出的话，化为缠绵热烈的吻，再度搅动起空气中名为暧昧的气息。
　　交缠的身体、紧扣的十指。
　　所有以前的、以后的岁月，都失去了意义。这一刻，他的生命中只有他，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然而，重楼的心里仍有一种缓慢但是深刻的钝痛，伴随着他不知其名的空洞、虚弱的感觉。
　　许多年后，当重楼来到人间，望着身边走过的熙熙攘攘的人流，茫然的想在其中找到飞蓬的面孔时，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原来叫做绝望。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时候，重楼睁开双眼。
　　飞蓬就坐在他身边，衣服已经穿好，头发还披散着。几缕长长的黑色发丝垂落他的脸上，痒痒的。
　　你要走了。重楼笑了笑，心中睡着的痛在慢慢苏醒。
　　飞蓬没有回答，手抚上重楼的胸膛，那里，有一条淡而狭长的痕迹。
　　果然，镇妖造成的伤，永远都无法彻底消失……半响，飞蓬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重楼淡淡的说，至少我可以留住一样属于你的，永远的东西。
　　一刹那间，重楼似乎看到飞蓬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但清晨的阳光如此耀眼，他无法看清那是什么，飞蓬已经转头、起身。
　　他一直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扑面的晨风吹起他的长发。
　　重楼，想不想和我打个赌？
　　打赌？
　　嗯，赌注是我。飞蓬平静的说。他沐浴在阳光中的挺拔背影，炫目的让重楼几乎不能直视。
　　……怎么赌？
　　我们来真真正正的比试一次。如果我赢了，我们就维持现状。你做你的魔尊，我做我的神将。如果我输了，我就来魔界，永远留在你身边。
　　真……的？
　　我曾经骗过你吗？飞蓬没有回头。所以，你要是想赢的话，一定要使出全力和我打。
　　晨曦中，年轻的神将微笑着，说出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谎言。

　　景天站在重楼身边，默默的看着他。
　　他们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就在景天的后院里。
　　已是春暖冰开的时候，池塘中水绿如蓝。重楼望着飘了些许柳条和碎花的水面，沉思着。
　　你在想什么？许久，景天问他。
　　紫萱。重楼静静的回答，他指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那就是紫萱。
　　紫萱和我，是彼此水中的影，镜中的形。为了一份不肯遗忘的记忆，独自徘徊于轮回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门。
　　不是没有机会放弃，而是固执的不肯放弃。受再多苦、再多痛，也不愿放开。柔弱的女性，也能如此勇敢，颠沛流离于没有止尽的岁月里。让我不能不怜惜她，不能不帮她。
　　景天没有回答，他不曾有过那样的经历，无法回答。
　　静默中，远处有小鸟唧唧喳喳的唱着只有它们自己能懂的歌。
　　但是，重楼……景天突然说。
　　但是我们并不后悔。重楼接着他说下去，紫萱最后怎么想的我不清楚，至少，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扇门。
　　他转头看着景天，春风就在他的眼中。
　　重楼……景天握住重楼的手，一时无法确定自己要说什么。
　　重楼，我不能丢下雪见和龙葵她们……他终于还是说了。
　　我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们有了好的归宿，我和你一起去魔界好吗？
　　好。重楼点点头，我等你。
　　景天不再说什么，因为什么都不必再说。他望着红发的魔，露出了真正属于少年的、透明的、无忧无虑的笑。

　　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就被一声所叹息打断。
　　池塘的另一头，凭空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羽衣星冠、英俊儒雅的青年，正是长卿。
　　景天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扯重楼，要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重楼手臂一转，握住了景天伸来的手，对他笑了笑，转头看向长卿。
　　徐掌门，或许，你喜欢我叫你徐仙人？重楼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讥讽。
　　魔尊……你不该在这里……
　　该与不该，与你何干。重楼懒洋洋的说。
　　你与飞蓬的转世在一起，天界已经知晓，你可知有什么后果？
　　后果？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更糟的后果？重楼冷冷一笑，景天感到他更加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手。
　　你这样……岂不是辜负了飞蓬一片苦心。
　　重楼放开了景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没有资格提起飞蓬的名字！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在渐渐汇集。这千年间，因为你，他每一世都与我擦肩而过，且不得善终！
　　绯红的火团在重楼手中形成。这次我一定要带他回魔界，就算引起神魔大战也在所不惜！识相的就滚开！
　　……重楼……你会死的……
　　谁不会死？谁在乎死？重楼大笑起来，手中的火团越发耀眼夺目。
　　那么……飞蓬转世前让我转告你的话，你想不想听？

　　景天紧握双拳，焦急的看着几步外的重楼和长卿。
　　他们的周围有一圈透明的光罩，那是重楼做的结界，为了不让别人听见长卿和他的谈话。
　　虽然什么也听不到，景天从重楼越来越紧绷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无能为力。
　　生平第一次，景天痛恨自己不是飞蓬。如果是飞蓬，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怎样才能保护重楼。
　　突然，光罩从里面炸开，景天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住口！
　　重楼飞到半空，周身环绕着红色的刺眼光芒，他的怒火甚至打破了他自己设下的结界。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他瞪视着下面的长卿。
　　你别无选择。长卿静静的回答。他回头望了景天一眼，随后就消失了。
　　重楼慢慢的落到地上，那种茫然的神情是景天从来没有见过的。
　　重楼……你们……他有无数问题要问，却不知该问什么。
　　重楼回过头，看着他，片刻后，无言一笑。
　　他的笑容如此疲惫，景天整颗心都为之紧缩起来。
　　景天，我现在很想喝酒……女儿红，你听说过那种酒吗？重楼突然问他。
　　景天只有点头。那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只想喝女儿红。重楼淡淡的笑着，我需要喝了酒，好好想一想。
　　嗯，我马上去买。此刻无论重楼有什么愿望，景天拼了命也要替他做到。
　　他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望向重楼，你会在这里……等我吧？
　　重楼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如果景天见过海，他就会明白，重楼望着他的眼神，海那样深远，有着别离的气息。而他，也就绝对不会在这时离开。
　　可惜，景天没有见过海。
　　女儿红……好像和我没有缘分……重楼望着景天的背影，轻轻的说。
　　买回酒的景天，只看到空空的庭院和地上的几个字——即归、勿念。
　　重楼的气息完全消失了，用魔力也感觉不到。
　　抱着两坛女儿红，景天很慢的坐了下去，就在字的旁边。
　　夜露深重，有风吹过。
　　景天还静静的坐着，等待他没有归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