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不老梦》冼池

4、转「修」

　　“为建宁王李倓与杨氏临安赐婚，择日礼成。”
　　杨临安乖乖接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今日便是娘娘的生辰，等到极乐之宴，她就能见到白龙了，但此时，她竟有些害怕了。
　　“姑娘看，这衣服好看吗？”
　　杨临安眨眨眼，道：“娘娘呢？”
　　“已经前往花萼相辉楼了，说是让姑娘也换了衣服，快些去，今夜建宁王也会来呢。”
　　杨临安对着铜镜梳妆的动作一顿。“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更衣。”
　　“是。”
　　杨临安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察觉到自己竟是有一丝期待的。
　　她在期待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杨临安到了花萼相辉楼的时候，黄鹤幻化的猛虎已经化作了花，飘散在酒池之中。
　　“来啦。”杨玉环带着笑意望着她。
　　为了配合自己的幻术，杨临安特意一改之前红裙的习惯，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裙，上面用松烟墨绘着修竹与白鹤，海蓝色的披帛垂在身后，给她添了一丝朦胧。
　　“临安见过娘娘。”杨临安笑着行礼。“还请娘娘看看临安的礼物。”

　　白龙微微探出头，丹龙压在他肩膀上，道：“是临安！她怎么穿着蓝裙子啊。唉，可惜看不清贵妃娘娘的样貌，你说娘娘和临安谁好看啊？”
　　白龙瞪他一眼，道：“安静！”
　　“哼……”
　　杨临安轻轻地挥了挥手，整个花萼相辉楼忽然陷入了黑暗，随后又渐渐明亮起来，原本鲜红色的酒池褪尽了摄人的颜色，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泉水，池边有竹子与幽兰破土而出，迅速拔高，明月高悬，照得池水熠熠生辉。
　　杨玉环不禁屏住呼吸，生怕眼前的美景消失。
　　杨临安微微一笑，从袖间抽出竹笛，缓缓吹奏。
　　她也就这两样拿的出手。

　　白龙忽然明白了什么，拍拍丹龙的肩膀，道：“该我们了！”
　　“啊？师父还没说让我出去啊。”
　　“就是现在，走！”
　　忽地，一声悠远的鹤唳传来，众人不由抬起头望向天空。
　　两只白鹤缓缓飞来，轻盈地落在杨临安身边，其中一只轻轻地抬起翅膀拍了她一下，另一只则立在她身后默默守着。
　　杨临安吹奏出最后一个音符，带着笑意眨了眨眼睛，摘下地上盛开的一朵兰花，所有人才回过神，花萼相辉楼已经恢复原样，而两只白鹤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位俊朗少年。
　　“好，好！很不错！”李隆基合掌，众人也跟着叫好。
　　杨玉环正要说什么，杨临安已经拉住丹龙和白龙，道：“这便是临安送给娘娘的生辰礼物——「织梦」，愿陛下与娘娘花好月圆。”说罢便带着两人跑了。
　　杨玉环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跑什么啊？我还没看清楚娘娘呢！”丹龙抱怨道。
　　“因为我要带你们去见我姐姐啊。不过呢，我要提前和你说一声，我姐姐很美，你们见了她之后要是敢嫌弃我，我就把你们从极乐之宴上赶出去！”
　　白龙望着她，默不作声。
　　丹龙嘟囔道：“有娘娘好看吗？”他忽然看到了什么，从地上拾起什么东西。“是娘娘的翠翘。”
　　白龙急忙道：“快还给娘娘。”
　　“就是，还给娘娘！”杨临安话音刚落，杨玉环已经走了过来，笑道：
　　“临安，你们看什么呢？”
　　“娘娘。”杨临安提起长长的裙摆，跑过去携着杨玉环的手道：“这就是我姐姐，贵妃娘娘，怎么样，好看吧？”
　　她就像是一个炫耀的小孩子一样，惹得杨玉环轻笑一声。
　　“你们就是白鹤少年？”
　　美人一笑，犹如云消雾散，明月朗照，白龙和丹龙不由地都有些呆了。
　　丹龙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就是你姐姐……”
　　“是啊，怎么样，我姐姐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杨临安的目光扫向白龙。
　　“你啊……”杨玉环点点她的额头。
　　白龙推了丹龙一下，道：“快把翠翘还给娘娘。”
　　“我……”丹龙咬着牙，对上杨玉环的视线，只能乖乖递出手中的翠翘。
　　“不用了，留着吧，这一切不都是也有也无吗？”杨玉环看了临安一眼，又见她盯着白龙，扫视了两位白鹤少年一番，问道：“你们两个谁大？”
　　丹龙兴冲冲地说道：“我大！他是我爹在河边捡的，连白龙这个名字都是我爹给他取的，师父就是我爹。”
　　白龙与杨临安对视一眼，再看向杨玉环，语气一冷，道：“你不该骗娘娘，我是我爹赌钱输了卖给师父的。”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杨临安急忙追过去，伸手去拉他。
　　杨玉环看着二人离去，喊道：“站住。”
　　白龙的步子一下停了下来，惹得杨临安一下撞在他瘦弱的背上，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杨玉环走到他面前，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在叔父家长大的。寄人篱下，反倒让我对别人的好，一点一滴都想报答。你也一样，对吧？”
　　白龙定定地注视着她。
　　杨临安低下头，没有说话。
　　“缺了一个，你们就不是白鹤少年了。”
　　等到杨玉环离开，丹龙才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两个刚才像是要私奔一样，吓了娘娘一跳。”
　　杨临安抬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白龙，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去见建宁王殿下了，丹龙，白龙，你们去玩吧。”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喂，你不是说要带我们一起玩嘛！”丹龙看着她的背影不满地说道，他看向一旁的白龙，道：“你看，我就说娘娘一定很好看——”
　　白龙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喂，你去哪儿？”
　　“你自己去玩吧。”
　　“哼……自己去就自己去！”

　　杨临安自然是没有去见建宁王的。
　　在她看来，天下的男子没有什么差别，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娘娘的美丽就像是一种魔力，吸引着每一个人，不论男女——她在不止一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对娘娘的爱慕，包括白龙和丹龙。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畏惧娘娘。
　　她大概是有些喜欢那个默默守在身后的白鹤少年的，所以她才害怕，才慌乱，才匆匆逃跑。

　　“你不冷吗？”
　　杨临安回过神，先是瞥了他一眼，然后迅速转过头，只留给白龙一个背影，道：“你怎么来了？”
　　若说长安最冷清的地方，莫过于此。
　　偏偏杨临安最爱这里，在这里能看到长安城的万家灯火，看着那一盏盏灯熄灭又点燃，虽然冷清却又不失温暖。
　　“找你。”
　　杨临安回过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不和丹龙一起去看看娘娘吗？”
　　“你和娘娘不一样。”
　　白龙冷不丁扔出一句话，却在杨临安心中炸开了花。
　　杨临安脸颊微微发烫，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只能别过头。
　　过了许久，她开口道：“我骗你了。”
　　白龙有些疑惑。
　　“我爹没死，不过我更希望他已经死了。他遇上了比我娘更好看的女人，他说他爱上了那个女人，所以不要我娘了，可笑的是，他也曾说过他深爱我娘。”杨临安看向他，道：“所以我不信男人说的话，我也不信爱情，这些都是为他们始乱终弃找到的借口。”
　　白龙站在她身后，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又不敢伸手。
　　“但是——”杨临安看向他，双眸熠熠生辉，道：“但是我相信你。白龙，我……我可以喜欢你吗？”
　　白龙呆呆地望着她，好像第一次遇到她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些什么，只记得杨临安泪水涟涟的样子，却还强露出笑容，她踮起脚尖，在他脸庞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说：
　　“谢谢你，白龙，对不起，白龙。”

　　她要嫁给别人了。

　　白龙仍旧是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客栈。
　　自从遇上她，他的头脑好像就没有清醒过。
　　他总是跟不上她的步子，总是与她失之交臂。
　　总差那么一点。
　　白龙望着天边的明月，默默不语。

　　十日之后，安禄山起兵造反，扬言要得到贵妃，李隆基带着宫人开始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