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不老梦》冼池

3、萌「修」

　　“临安见过陛下。”杨临安微微行礼，恭顺道。
　　李隆基抱着猫嗯了一声，道：“起来吧。过来，和朕一起去看看。”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杨临安有些不解，偷偷跑到高力士身边打听消息：“高阿翁，陛下要做什么啊？”
　　“嘘！跟着陛下就是了！”
　　杨临安吐吐舌头，被高力士瞪了一眼，只能乖乖跟了过去。
　　那是一座高阁，上面垂挂着两条红绸，红绸之上是一块鸟型的金板。
　　“陛下这是做什么？”杨临安好奇地问道。
　　她无知的语气愉悦了李隆基，他哈哈大笑，道：“朕要让天下人知道玉奴的美貌，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朕的人。”
　　杨临安微微一愣，努力舒展眉头，低声应了一声。
　　“你昨日出宫了？”
　　杨临安心中一紧，努力忍着向后逃跑的冲动，应了一声。
　　“下次早些回来，不要让她担心。”
　　杨临安又应了一声，等到李隆基离开，她才一下瘫倒在地，无力地靠着栏杆，冷汗涔涔。

　　她好害怕。
　　她害怕自己成了没用的猫，连讨好他人的能力都成了无用的，那时候她就只能去死了。
　　而杨临安什么都不怕，她只怕死。
　　她亲眼见了母亲离世，她死的时候很痛苦，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眉头紧皱，从齿缝中挤出不成句子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犁刮过城墙，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不想死，太疼了，太痛苦了。

　　丹龙用力推门进来，大喊道：“你看，我问过了，女孩子送发簪给你，分明就是喜欢你！”
　　白龙险些把水都浇在自己手上，他放下水壶，回头瞪了丹龙一眼，道：“你怎么这么烦啊？”
　　“我好心替你问问，你怎么不领情啊！”丹龙不满地说道。
　　“要你管。”白龙头也不抬地说道。
　　“哼……簪子呢？”丹龙伸出手问道。
　　白龙这才抬起头看向他，道：“干什么？”
　　“还给临安。你不喜欢人家，收人家的簪子干什么？”
　　“我自己还。”
　　丹龙嫌弃地看他一眼，道：“随便你。”说完，他向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
　　“看贵妃娘娘。听说她要在城楼之上荡秋千。”
　　白龙提醒道：“师父让我们不要乱跑。”
　　“管他呢。”
　　白龙等到他离开，这才从怀里掏出那支簪子发呆。

　　女孩子送簪子代表喜欢吗？
　　临安喜欢他？

　　白龙忽然想到那日她说“我们都一样”时亮晶晶的眸子，有着别样的光彩。
　　他也想出去看看，或许今天她也会来。

　　大家都想着一睹贵妃芳容，街上人潮拥挤，白龙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那个红裙姑娘。
　　也是他痴人说梦，长安这样大，说遇到就能遇到吗？
　　白龙正有些灰心丧气，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回过头，差点贴在她的脸上，惹得他急忙后退几步，还撞到了别人。
　　杨临安见他这样，颇有些好笑，道：“你害怕我吗？”
　　“不、不是……我就是被吓了一跳……”白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烫的可怕。

　　兴许是这天气太热了吧……

　　“你也是来看贵妃娘娘的？”杨临安走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白龙低着头走路，道：“……嗯……”
　　“那你知不知道你走错路了啊？”杨临安笑嘻嘻地问道。
　　白龙一怔，发觉自己与别人确实是背道而驰的。
　　“傻瓜。”杨临安轻声道：“你怎么总是低着头啊，我长得可怕吗？我姐姐可是夸我好看呢！”
　　白龙想到刚才路人们看到杨临安时惊艳的眼神，心中也夸了一句，就夸了一句，他就又有些脸红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杨临安一下停下来，蹲到他面前，一手托着下巴，抬头望着他，道：“白龙，我好看吗？”
　　白龙愣愣地看着她，脸一下炸红了，心跳变得奇快，像是要跳出胸口一样，他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真诚，能看到少女微微勾起的唇角，甚至还能看到少女洁白如玉的胸口。
　　“我……我……”
　　杨临安扶着他站了起来，道：“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就知道姐姐骗我，还说我好看，还是白龙你最诚实。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白龙想要夸她，却又不知该从何夸起，又害怕让她觉得自己轻浮，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像是锯了嘴的葫芦。

　　两人坐在桌上，杨临安趴在桌上，道：“白龙，你和丹龙要给娘娘表演什么节目啊？”
　　白龙见她好奇的样子，起了捉弄之心，道：“你猜。”
　　杨临安哼了一声，道：“我也会去极乐之宴，本来还想带你和丹龙去见我姐姐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带你们去了……”
　　白龙微微一愣，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也会去极乐之宴？”
　　杨临安笑弯了眼睛，道：“对啊，我也会幻术，当然也要去咯。到时候带你去见姐姐，你一定会……一定会爱上她的，就像我一样爱她。”
　　白龙眨眨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啊？”杨临安有些不解。
　　“没什么……”白龙垂下头，将放在胸口的簪子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道：“簪子，还给你。”
　　杨临安的目光扫向簪子，随后伸出了手，轻轻地按在白龙手上，握着他的手，将簪子紧紧攥着。
　　白龙的手微微发颤，手心一下变得潮热，咽喉发干，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水分，身体一下子变得滚烫。
　　“现在她是你的了。”

　　——它还是她？

　　白龙头脑中一片浆糊。
　　杨临安松开手，笑着问道：“你知道世界上最厉害的幻术是什么吗？”
　　白龙呆呆地摇摇头。
　　“就是编织一场永不凋谢的梦。”杨临安歪着头看向他，道：“我要为娘娘造梦。”
　　“造梦？”
　　杨临安看着端上来的盘子里的菜，道：“对啊，造梦，它有个好听的名字——「织梦」。”
　　“可幻术是假的。”
　　“这一切不都是也有也无吗？”杨临安拿起筷子，将鱼眼夹了出来，放在一旁，道：“当然不是凭白造梦，幻术这种东西总是要有一种实物，这才能变幻出我们想要看到的。好比我现在要变一个你，自然不能凭空捏造一个你出来，我又不是神仙！只有我将我变成你，这才是「幻术」，不是「仙术」。”
　　白龙微微一愣，看到她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了自己碗里。
　　“吃吧。”杨临安笑眯眯地说道。
　　白龙低声嗯了一声，埋头吃鱼。

　　杨临安回了大明宫的时候天色还不晚，她也不怕贵妃再来找自己，哼着歌小跑进去，看起来格外开心。
　　“怎么了，今日这样开心。”杨玉环刚刚沐浴，头发还有些湿，披在身后，多了几分妩媚风情。
　　杨临安看到李隆基也在一旁坐着，心中一紧，乖巧道：“在宫外吃了饭菜，可好吃了。”
　　杨玉环被她逗笑了，感叹道：“你啊，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想着嫁人，心中只有你的饭菜和点心。”
　　杨临安眨眨眼，道：“临安心中还有陛下和娘娘呢。”她看到高力士，转了转眼睛，道：“还有高阿翁。”
　　“你啊……我和陛下商量了，太子膝下有一子，建宁王倓，他还没有正妃，你要是喜欢——”
　　杨临安本能地退了一步，刚要开口，察觉到李隆基放在她身上意味深长的眼神，过了一阵子才说道：“娘娘觉得他好，那建宁王殿下一定是很好的人，临安愿意的。”
　　“你这是什么话……嫁人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喜欢才是，我喜欢又没用。”杨玉环嗔怪地说道。
　　“娘娘喜欢，临安就喜欢。”杨临安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地握在一起。“娘娘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杨玉环拿她没办法，只能道：“你要是愿意，陛下就要下旨了，你再好好想想……”
　　杨临安与李隆基视线交错，急忙别过头，道：“临安愿意的。”
　　“你愿意，那我就放心了。”
　　杨临安的手微微发颤，没有说话。

　　“喵——”
　　杨临安怎么都睡不着，抱着黑猫喃喃道：“怎么办啊……我不想嫁人，我就想陪在娘娘身边……”
　　“喵！”黑猫伸出爪子拍了拍她的脸。
　　“你不帮我出主意就算了，你还嘲笑我，还打我的脸……”杨临安不满地说道。
　　“喵……”
　　杨临安搂着它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你觉得白龙好不好啊？你说他喜欢我吗？算了……你看他呆呆的，一看就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见到娘娘以后呢，就……就……”
　　就会喜欢娘娘了。
　　杨临安忽然有些哽咽，道：“我后悔了……我不该给他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