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兰色花容

45、春愁

　　一大早巧眉就带着四五个小丫鬟进来为我穿戴诰命夫人的礼服。一切收拾妥当，允祥走了进来，含笑欣赏的望着我。

　　“好看吗？”我笑盈盈的问他。

　　他温柔的笑着走过来，轻轻牵着我的手：“珂儿永远都是最美的。”

　　来到大内，递牌子请见，一时半刻便有太监引导我向坤宁宫走去。

　　在太监的引导下，沿着夹道迤逦而行，慢慢来到了后宫。远远望见良妃娘娘昔日的寝宫，一棵碧绿的柳树，在春风中摇曳不定。于是对引路的太监温和的说：“公公，烦请稍等一下，我想去那边看一下。”

　　“福晋请。”太监恭谨的侍立一旁。

　　款款而行，来到了良妃娘娘的寝宫前。宫前小路纤尘不染，但宫门依然紧闭。那棵柳树竟沿着院墙，迤逦蜿蜒的伸展出来。恰好有几枝低垂下来，我顺手折了一枝在手里，折返了回来。

　　拜谒了皇后那拉氏后，又依次拜见了其他各妃，特意最后才来到熹贵妃的寝宫。

　　临进门，又嘱咐门口的小太监帮我把那枝柳枝用水护养着，让他在我离开时再交还给我。

　　“敏珂叩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我依礼向熹贵妃钮祜禄氏行参见大礼。

　　“起来吧，敏珂姐姐不必多礼，赐坐。”云瑶端坐在首位，笑吟吟的看着我，虚扶了一把。

　　“谢贵妃娘娘。”我缓缓起身，斜签着身子坐在云瑶的下首。

　　含笑望去，身着贵妃服饰的云瑶，显得越发的高贵清雅了。

　　“听说，敏珂姐姐已经去见了皇后娘娘和其他各位姐姐了。”云瑶看似随意的随口问道。

　　看来，这宫中的消息传得倒是蛮快的。

　　“回贵妃娘娘，今儿个敏珂特意最后来拜见娘娘，是因为敏珂有几句话想跟娘娘单独说。”我平静的笑望着她。

　　“是吗？”云瑶的眉头轻挑了一下，对服侍在一旁的宫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众人鱼贯退下。

　　我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锦盒，离座双手恭敬的递给云瑶：“娘娘，这是一份小礼物，不成敬意，请娘娘笑纳。”

　　“什么礼物，还劳烦敏珂姐姐特意送过来。”云瑶笑着接过，随意的打开盒盖，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物品，云瑶恐怕受之有愧。”云瑶作势欲辞。

　　“贵妃娘娘不必推辞，这只是一份小小的纪念物……前儿个，我已经把聚雅斋卖了。”我笑吟吟的看着云瑶。

　　“你把……聚雅斋……卖了……”云瑶停住手，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望着我。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承蒙皇上龙恩浩荡，自打皇上封十三爷为亲王后，爷整天价地忙得脚不沾地，为了打理十三爷的起居，我也再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虽然很喜欢聚雅斋，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为了十三爷，还是索性将它卖了，好专心服侍爷。”我说的头头是道，情真意切，不由云瑶不信。

　　“是这样啊……”云瑶有些为我惋惜，轻轻叹息了一声，但随即婉然笑道：“虽然有些可惜，可毕竟十三爷更重要。也好，这份纪念，我收下了。”

　　“谢娘娘。”我轻轻吁了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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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宫，握着柳枝沉吟了片刻，让在宫外等我的轿子到八阿哥府。

　　出了城，沿着护城河边官道迤逦而行。此时已近四月天，隔轿窗望去，护城河碧波荡漾的春水，河岸边青翠欲滴的绿柳，天际边深绿的麦田，无不显现明媚的春光。望着远处一片火红的桃花，心旷神怡。

　　到了八阿哥府，才知道佳怡有事回娘家了，廉亲王早朝还未回来，只有敏兰在府内。

　　接到禀报的敏兰，赶到门口迎接我。两人亲热的手拉手向敏兰的院落走去。

　　“敏珂，你今天进宫了。”敏兰瞅着我的礼服问我。

　　“嗯，今天特地进宫给各位娘娘请安去了。”

　　“那你手里干嘛拿根柳条？”敏兰好奇的问。

　　“这是我特地采来送给八哥的。”

　　“你到良妃娘娘以前的寝宫去啦？”

　　“嗯。”

　　“敏珂，难为你这么有心，也不枉良妃娘娘那么喜欢你。”敏兰伤感的说道。

　　“兰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有些奇怪，良妃娘娘从没有对我说过她喜欢我。

　　我对良妃娘娘的好，只是下意识的把对母亲的思念转移到了良妃娘娘的身上，因为我一直觉得，良妃娘娘很像过世的母亲。

　　没能赡养母亲，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一直深感愧疚。看到八阿哥与良妃娘娘如此母子情深，我就忍不住的想帮他们，只是希望他们母子之间，不要再留下任何遗憾。可是，良妃娘娘最终还是那么凄凉的离开了人世，独留八阿哥一人背负着孤独和痛苦。我觉得，在这个方面，我和八阿哥很相像，我们的心应该是相通的。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敏兰显得有些慌乱，顿了顿又对我说：“敏珂，不知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如我们先把它栽到院子里吧。”

　　“好呀，可是……”我高兴的回答，可看了看身上的礼服，有些无可奈何。穿着这身行头，行动都困难，更别说栽树了。我有些沮丧。

　　“没关系，你在一旁看着，我来栽。”敏兰善解人意的说。

　　“让你一个人弄恐怕有些不合适。”我有些迟疑。

　　“没关系，以前在宫里不也是经常侍弄花花草草，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何况，这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敏兰好心的安慰我。

　　敏兰换了衣服，亲自动手挖了一个坑，把我摘来的柳枝种在了院子里的池塘边。一旁的奴才想帮忙，被她拒绝了。

　　围着栽好的柳枝，我和敏兰像看宝贝一样细细端详。

　　“你们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八阿哥突然站在了我俩身后，吓了我们一跳。

　　“敏儿，你在做什么？”看见敏兰手上的泥土，八阿哥皱着眉训斥道。

　　听到八阿哥的问话，敏兰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将手藏到身后。

　　“八哥，你没看见我们在栽树吗？”看着紧张的敏兰，我也忘了向八阿哥行礼，有些没好气的对他说道。

　　八阿哥转过身看着我，脸上浮起我熟悉的和煦的笑容，声音柔和的问我：“敏珂，好好的干吗要栽树？咦，今儿个你进宫了？”

　　“是呀，今天进宫给皇后娘娘她们请安，看见良妃娘娘寝宫里的柳树一片翠绿，特意摘了来送给你，可巧你不在，兰姐姐就亲自动手帮你栽好了。”我像打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完。

　　“你说这是额娘宫里的？”八阿哥惊讶的握住我的双肩，由于用力过大，痛得我裂开了嘴。

　　“是，八哥，你弄痛我了！”我吸着气勉强回答。

　　“对不起，敏珂，我一时失态了。”八阿哥急忙放下手，又是抱歉，又是痛惜的看着我。

　　我揉着被他捏疼的肩膀，不满的对他说:“人家兰姐姐刚才又是挖坑，又是浇水的帮你把树种好，你倒好，一回来，不问青红皂白，一通训斥，哼……”说完，瞪着眼不满的看着他。

　　八阿哥看了看气愤不平的我，嘴角浮现一丝歉然的笑意，转身对敏兰温和的说：“是这样啊……敏儿，你怎么不早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赶快去洗洗手，换身衣服吧。”

　　敏兰有些意外的点点头，对我感激的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敏珂，额娘的寝宫现在还好吗？我已经好久没能去那啦。”八阿哥有些担忧的问我。

　　“除了宫门锁着，外面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八阿哥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敏兰种的柳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陪他静静的站立着。

　　“敏珂，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到那里。”八阿哥突然转头，坚定的对我说道，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嘴角隐约噙着一丝狠绝。

　　我骇然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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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绪纷乱的离开廉亲王府，脑海中总浮现出八阿哥嘴角的那一丝狠绝。

　　从心底里，我一直希望八阿哥允禩能够和四阿哥胤禛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允祥与胤禛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来动摇胤禛的帝位。可是，我也不希望胤禛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和欲望，去伤害八阿哥允禩。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们彼此伤害。

　　可是，八阿哥他会甘心屈居人下吗？胤禛能容他人在自己的身旁虎视眈眈吗？

　　他们的爱恨纠结，恐怕是我无法解开的心结。

　　失魂落魄的回到怡亲王府，意外的看到淑宁愁眉苦脸的等着我。

　　“敏珂姐姐，你可回来了。”未及寒暄，淑宁疾步走到我身前，拉着我的手，泫泪欲滴。

　　淑宁一向都是一付安静沉稳的模样，这副样子让我大吃一惊，不由着急的问她：“淑宁，出了什么事？”

　　“敏珂姐姐，爷他，爷……呜呜”淑宁掩面痛哭。

　　“淑宁，十四弟怎么了……唉，拜托不要哭了……真是急死人了……”见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味的痛哭流涕，我又急又怕，担心允禵出事，忍不住大喝一声：“别哭了！”

　　声音大的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淑宁也吓得含泪呆呆望着我。

　　“对不起，淑宁，我有些冲动。好了，快告诉我，十四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镇定了一下情绪，温言细语的问淑宁。

　　淑宁看着我，眼泪刷的又流了下来，抽噎着说：“爷今天怒气冲冲的回来，突然发疯一般的把书房里的东西全砸了，然后把自己反锁在屋内，嚎啕大哭……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让人叫门，可是里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没办法，我只好让人守在屋外，急忙来找姐姐讨主意。”

　　“你来了多久了？”

　　“约摸半个多时辰。”

　　脑中电光一闪，天哪，允禵会不会自杀？

　　衣服也来不及换，只顺手将头上的镂花金座朝冠取下来递给巧眉，拉着淑宁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