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兰色花容

41、夺嫡（五）

　　康熙五十八年二月，八阿哥胤禩三十八岁的生辰到了。

　　往年，因为胤祥奉旨在家“自省”，我都是让人把贺礼送到八阿哥府，并不亲自前往。

　　可今年敏兰犯了倔脾气，非要我去陪她。这不，一大早就亲自来十三阿哥府候着我。

　　我无奈的去回胤祥，胤祥笑着让我快去。

　　坐进敏兰的马车，我故作生气的埋怨：“兰姐姐，你明知道我们爷在奉旨“自省”，却巴巴的让我去见那些花团锦簇的福晋，这不是呕我吗？”

　　“好了，敏珂，就算兰姐姐求你了，我只是想让你来陪陪我。每年的今天，我很孤单。”兰姐姐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圈儿竟有些发红了。

　　原来是这样。倏忽间，我突然想起小阿哥弘旺满月酒那天的情形，心下一片了然。虽然佳怡允许敏兰随意出入十三阿哥府，却并不代表她就允许敏兰在其他阿哥的家眷面前抛头露面。她在拼命的维护她那可怜的地位和尊严。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八福晋佳怡一直无所出，处于婚姻生活的弱势，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令人深表同情。然而，对比她弱小的敏兰和八阿哥的两个侍妾，强势的她，却大发雌威任意妄为，从不心慈手软。

　　我无奈的拍拍敏兰的手，算作对她的安慰。

　　到了八阿哥府，因为来得早，其他阿哥和内眷，以及王公大臣们都还没来。八阿哥早朝也没有回来。

　　与佳怡闲聊了一会儿，见来人渐渐多了，我便向忙着应酬的佳怡告退，陪敏兰回她的房间。

　　好多年没有来了，八阿哥的府邸比之前又扩大了数倍。到处雕梁画栋，气势不凡。

　　敏兰的住处，在一处偏僻不起眼的幽静别院，离正院很远。

　　室内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品，与佳怡奢华的正院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佳怡待敏兰这个庶福晋竟如此刻薄。至于那两个侍妾，可想而知。

　　我咬着嘴唇，低声问敏兰：“兰姐姐，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

　　“敏珂，怎么了？”敏兰疑惑不解。

　　我指着她简陋的房间，气愤的说：“你不是告诉我八哥和佳怡姐姐待你很好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敏兰环视了一遍房间，噗嗤一声乐了：“敏珂，你以为爷和福晋薄待我？”

　　“难道不是吗？”

　　“傻妹妹，这是我特意让那些奴才这般布置的。”敏兰笑盈盈的拉住我的手，带我坐到窗前的软榻。

　　我完全糊涂了。

　　“爷说，他喜欢这种淡雅之地。”敏兰满脸的眷恋，口中喃喃自语：“爷只要一到了这里，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放下。”

　　我讶异的呆呆看着神情迷离的敏兰。

　　“敏珂，你来了。”一声惊喜而熟悉的声音，伴随匆匆的脚步声。

　　“八哥！”
　　“敏儿给爷请安，爷吉祥。”

　　我高兴的起身，与敏兰异口同声。

　　“敏珂，你来了多久啦？”八阿哥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柔声问我，有些苍白的脸上，布满惊喜的笑容。

　　“大约有一个时辰了。”我笑盈盈的端详着他。

　　八阿哥不但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发黑，眼角也有了不易觉察的细纹，神情好像还有些倦怠。

　　“八哥，是不是近来宫里的差事很多，怎么看你显得有些疲乏？”我关心的问道。

　　八阿哥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前些天是有些忙，不过现在好多了。”

　　八阿哥转头对敏兰说：“敏儿，给我弄些点心，我有些饿了。”

　　敏兰似乎有些恍惚，半晌才回答一声好，急忙出去了。

　　“敏珂，你过得好吗？”八阿哥有些迟疑的问我。

　　“我很好，谢谢八哥。八哥，你好像比以前清减了许多，该多注意点儿自己的身子骨，别太累了。”看着八阿哥明显削瘦的身形，我有些担忧。想来这段时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八阿哥笑意盎然的回答。

　　真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几番沉浮，大起大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八哥，你现在还好吗？”迟疑了半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敏珂……”八阿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几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看着八阿哥的神情，我难过的垂下头。

　　八阿哥慢慢的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一阵寒意迎面扑来。

　　“敏珂，我这么辛苦，只是想让额娘为我感到骄傲。”八阿哥看着窗外的萧瑟，冷冷的咬牙回答。

　　“我知道，娘娘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其实，你的存在，对娘娘来说，就是最大的骄傲。”

　　“敏珂，你是这样认为的？”八阿哥猛然转身，直视着我。

　　由于他逆光而立，我无法看清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但光芒中的身形，却是那么的单薄和孤独。

　　“八哥，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是阿哥还是王爷，娘娘都会为你感到骄傲，你……你不用那么辛苦，娘娘看到了，会心疼的。”

　　“敏珂，我……”八阿哥向前迈了一步，站在我面前，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欲罢不能。

　　“八哥，你可以试着放弃，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很重要，你一定要让自己幸福，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娘娘的愿望。”

　　“可是敏珂，我已经没有了额娘，也失去了……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八阿哥凄怆的说道，一滴眼泪悄然滚落。

　　“不是这样的，八哥。你有佳怡姐姐，你有兰姐姐，还有旺儿和小格格，还有我，还有……”

　　“敏珂，你会一直守在我身边吗？”八阿哥张臂抱住我，声音哽咽。

　　“会的，八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答应我，试着让自己快乐些，你一定要幸福。”紧紧抱住他，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我答应你。”

　　……

　　敏兰把点心端来后，我就向他们告辞了。我已经出来很久了，担心胤祥一个人在家感到孤单。

　　离开时，重新回首注视了一下敏兰的小院，忽然发现似曾相识，好像在那见过。

　　直到回到十三阿哥府，我才想起来，那座小院很像我和敏兰在良妃娘娘宫中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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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提高胤祯在西北军中的威望，康熙降旨青海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说：“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康熙五十八年三月，胤祯抵达西宁。

　　胤祯非常注意做好对青海各部头目的团结工作，耐心说服他们，使罗卜藏丹津等人心悦诚服，通力协作，为西征的胜利创造了条件。

　　他此次西征，统帅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实际兵力共有十多万人，为了虚张声势，对外号称统兵三十余万。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胤祯开始指挥作战。他指挥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定西将军葛尔弼由川滇，分两路夹击，进军西藏。

　　为了保障西征的后勤供应，主持户部的四阿哥胤禛是殚精力竭。

　　云瑶几次来府，都是长吁短叹，说四爷如今为了西征的粮草军备，许多时日都耗在户部，家都回不了，已是苦熬得两眼发黑，脸色发黄。

　　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充足的粮草源源不断经西征粮道李卫、四川总督年羹尧之手，送达胤祯大军。

　　在充足的后勤保障下，胤祯稳步推进，节节胜利。

　　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

　　九月，胤祯命令延信送新封□□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至此，又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胤祯因此威名远震。

　　捷报传来，康熙皇帝龙心大悦，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康熙六十年（1721年）五月，胤祯移师甘州（进陕西张掖），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但由于路途遥远，粮草运输困难，没有取得进展。

　　十月，胤祯以军务重大，密奏暂停进剿，得到康熙的赞同。经反复研究磋商，康熙决定争取和平解决准葛尔问题，特致书策旺阿拉布坦，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

　　十一月，胤祯奉命回京述职。

　　整个京师倾城而出，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将军王。

　　大将军王胤祯，登上了他事业的辉煌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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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祯果然没有食言，回来后不久，便让人带弘昌到兵部。

　　弘昌回到家，直奔胤祥的书房，希望阿玛帮他拿主意。

　　“不行，你哪也不能去。”开什么玩笑，小毛孩一个，就想当兵，简直是胡闹。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额娘，我都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弘昌倔强的看着我。

　　“是呀，昌儿也不小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胤祥在一旁帮腔。

　　“什么？胤祥，你居然答应他。”我惊讶的看着胤祥。说实话，胤祥比我还疼昌儿，他居然会同意昌儿当兵，简直让我大跌眼镜。

　　“珂儿，我知道你疼昌儿，可我像昌儿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跟皇阿玛多次出巡、出征了，不会有问题的，别担心。”

　　“可是，他还……”

　　“好啦，珂儿，我会为昌儿寻个妥帖的去处，放心吧。”胤祥温和的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别再阻拦。我有些泄气，只好不吭声。

　　胤祥沉吟了片刻，对昌儿说：“既然你额娘担心，你就别离京城太远，到丰台大营吧。”

　　“阿玛……”昌儿不满的抗议。

　　胤祥摆摆手，示意昌儿别说话：“如果你真的想历练一番，就听我的安排，否则就听你额娘的安排。”

　　弘昌权衡了一番，勉强答应了。

　　待昌儿出去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珂儿，别担心。丰台大营是古北口调过来的兵马，那些人是我以前带过的兵，听四哥说过，我当年办差使过的小军官，如今都是游击参将，带兵管实权的管带，昌儿在那里不会有事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说了，昌儿还会去吗？”

　　也倒是，不让他离开京城已是老大不高兴，如果再让他知道受到阿玛的庇护，一定是不会去了。还是胤祥想的周到。

　　没几日，昌儿就出发到丰台大营当差。

　　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依然是放心不下。

　　望着昌儿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落泪。

　　胤祥温柔的拥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我：“珂儿，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我们的。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