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兰色花容

30、情痴（一）

　　睡梦中，听见一阵欢快的笑语声，迷迷糊糊用手习惯性的往旁边一摸，身边没人。心中一惊，脱口而出：“胤祥，你在哪？”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巧眉，带着两个小丫头鱼贯而入，见我呆呆坐在床头，展颜一笑：“福晋，您醒了。”

　　“爷呢？”

　　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巧眉掩嘴笑道：“爷正带着小阿哥在玩雪呢。”

　　哦，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我现在这是在家呀！刚才恍惚间，我竟然以为我和胤祥还身处养蜂夹道内呢。

　　我轻轻试去额头的冷汗，含笑问巧眉：“爷起来很久了？”

　　“约摸有一个时辰了。”

　　“哪怎么不叫醒我？”

　　“爷吩咐奴婢，福晋好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只让我们仔细候着，不许惊扰了福晋。”

　　好个细心体贴的胤祥，心中涌起甜甜的暖意。

　　让巧眉快快帮我梳洗打扮，待一切弄妥了，便急忙走出房间。

　　一夜的落雪，为树木山石披上了银装，好个银妆素裹的美丽世界。

　　正院中，胤祥正领着昌儿滚雪球。他们一定玩了很长时间了，手中的雪球又圆又大，父子俩人齐心合力的一起往前推着，昌儿的小脸满是兴奋和快乐。神情专注的碧瑶，在一旁守候着他们。

　　一身红装的碧瑶，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的妖娆美丽，令我不由在心中暗暗赞道：“好个精致漂亮的美人。”她那专注凝视着胤祥父子的眼神，脉脉含情。

　　脉脉含情？！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胤祥发现我，不由停下了脚步。正卖力向前推雪球的昌儿，猝不及防，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的扑进了雪地。

　　我和碧瑶皆不约而同的一起向昌儿奔去。

　　待我和碧瑶赶到时，站在昌儿身旁的胤祥早已抱起了昌儿，正为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小家伙笑嘻嘻的，什么事也没有。

　　碧瑶这才看见我，显得有些吃惊，急忙作势要向我请安，我制止了她：“妹妹别客气，现在没外人，我们就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碧瑶，既然福晋已经认你是义妹，以后在福晋和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多礼。”一旁的胤祥也含笑温和的对她说。

　　“碧瑶谢过福晋，谢过爷。”碧瑶福了福，一脸的娇羞，双颊飞红。

　　“姑姑好漂亮啊！”一旁的昌儿忽然拍手笑道。

　　“小阿哥，你快别这么说。”碧瑶急忙阻止天真的昌儿，脸却越发的娇羞红艳了。

　　我发现胤祥注视了一眼碧瑶，眼光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将视线移到我身上：“珂儿，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悄悄拂去心中的那一丝不快，笑吟吟的对他说：“听到你们的笑声，怎么还睡得着。昌儿，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昌儿听了欢呼雀跃，踊跃响应，急速从胤祥身上滑落下来，拉着我的手向雪地跑去。

　　三个人就着刚才滚的雪球，很快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昌儿把头上戴的红帽放在雪人的头上，高兴的回头说：“姑姑，你看我们堆的雪人好看吗？”

　　“咦，额娘，姑姑怎么走了？”

　　闻声回头，远远的，只见碧瑶的身影已远去，在冰天雪地中留下一抹红影。

　　这丫头心中的人难道会是……这不是真的，她喜欢的人不应该是他。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

　　“额娘，你怎么了？”昌儿拽了拽我的衣袖，打断了我的沉思。回头，见胤祥的眼神也在问着相同的问题。

　　轻轻握住昌儿的小手，温柔的对他说：“额娘没事。昌儿的手好凉，跟额娘和阿玛进屋暖和暖和，好吗？”

　　“嗯。”昌儿乖巧的点点头，转身伸手要胤祥抱，胤祥急忙俯身抱起他，又用一只手轻轻挽住我，大声说：“回去喽。”在胤祥有力臂膀的扶持下，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向回走。

　　昌儿一定是玩得太累了。换了被雪水浸湿的衣物鞋袜，吃了点东西后，便困倦的呼呼大睡。一向都是碧瑶照看昌儿，但不知道为什么，碧瑶一直没有露面，我只好把昌儿先放在屋内的软榻上。

　　看着他粉嘟嘟的小脸，心中不禁万分怜爱，轻轻吻了吻他的小脸。小家伙翻了个身，嘴里无意识的喃喃说道：“姑姑，姑姑……”

　　听到孩子的话，不由心中感慨万千，不胜唏嘘：三年来，碧瑶用她弱小的肩膀，担负着我和胤祥作为父母的职责，悉心照料着我们的孩子，并让我们的孩子，没有因为缺少父母的关怀，而产生任何不良的心理疾患和心灵创伤，这分情义，我和胤祥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偿还……

　　“珂儿，在想什么？”

　　“胤祥，碧瑶待昌儿真的是太好了。”

　　“嗯，碧瑶是个好姑娘。”

　　“可是……”

　　“珂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我终于还是把昨天与碧瑶的对话，一一告诉了胤祥，但没有说我今天的发现和疑惑。

　　胤祥坐在我的身边，轻轻拥着我，用手指爱怜的抚摸着我的脸，低声问我：“你今天就是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

　　“嗯。”我轻轻点点头。

　　“傻珂儿，你不会找她问清楚，不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如果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或者她根本就不应该喜欢那个人，你说，我该怎么做？”

　　“有这么严重？”胤祥探究的看着我。我点点头。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胤祥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怀疑。”我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胤祥，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无助的抱住胤祥。

　　“珂儿，别再瞎想了。也许问题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胤祥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背，轻声安慰我。

　　“胤祥，你告诉我，难道情义真的无法两全吗？”

　　“珂儿，我不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但你要记住，人生百年，孰能无憾？也许在这件事上难免有缺憾和不如意，也许我们都无力改变这个事实，但你应该勇敢的承认这些遗憾，并且接受下来，不再纠缠其中，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弥补这种不足。珂儿，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胤祥，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一下子从胤祥的怀中挣脱，对他认真的说：“我现在就去找碧瑶，不管她的心结是什么，我一定会帮她解开，也帮自己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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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来到碧瑶的房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

　　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见门虚掩着，便推开了。

　　屋内的摆设不多，除了必备的家居陈设，最醒目的是窗下的一张书桌。我有些诧异，碧瑶的房间中，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一张书桌？碧瑶识字我是认得的，但她读的书好像并不多。

　　我来到桌前，桌上文房四宝俱全，虽不名贵，但都很雅致。一只刚用过的毛笔还搁在砚台上，纸上的字墨迹未干，看来她刚才还在写字，因为有事匆忙离开了。我拿起墨稿，好清秀的字体，依稀有些眼熟：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化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两首词竟然都是容若《饮水词集》中的词，但第一首词的含义是悔多情，第二首词却是《金缕衣》中的最后一句，虽是断章取义，但却透着一丝不详的感觉，令人不安。

　　碧瑶这丫头原来竟如此多情，并为情所困，苦不堪言，还……还有了来生再见的念头。

　　我的心一下子漏跳了一拍，周身感到不寒而栗。

　　茫然中，忽然看到一道帘子后有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不由挪步向前，轻轻掀开了帘子。

　　帘后居然供着一块灵牌，上书：“红叶姐姐之灵位”

　　红叶？是哪个红叶？难道，难道是她？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要裂开般，手中的墨稿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