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第一美人计》大圆子

8、赠诗

　　说起本次春闱就免不了提到迫在眉睫的诗赋科，何安留一脸和善地看着宋润，笑眯眯问：“不知既泽诗赋科准备得如何？”

　　齐明非闻言眉头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果不其然，宋润听后不由垮下脸道：“并无准备。”

　　齐明非一脸“早知如此”的无奈。

　　何安留偷瞄了齐明非一眼，跟着齐大人这么多年，这点脸色都看不出来他就白混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好在齐中书没有很生气，也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他又看了眼宋润明显的苦瓜脸，觉得结症应该在这位这里。于是开口宽慰道：“既泽莫急莫急，这作诗啊，最容易了，随口就来的事儿……”
　　宋润脸更白了。

　　“诗赋科也没那么难，常考的题目就那么二十来个，你提前多备上两首也就是了……”
　　可惜宋润完全不能理解现任教育部长循循善诱的一片苦心，想到自己是嘛都不会备无可备，顿时脸黑了，脸上的悲伤挫败简直要溢出来。

　　话说何尚书平常打交道的都是人才人精，哪能常看到宋润这种弱逼战五渣，只能是越劝越戳宋润痛点。突然他灵光一闪，扭头看看齐明非，转回来试探道：“要不我写首诗送你？”
　　宋润看着何安留，眼睛突地亮了。

　　却听齐明非突然淡淡插道：“不劳烦何兄了，我送既泽一首就好。”说罢若无其事地看了何安留一眼。何大人霎时立正站好，心领神会。

　　说起来何安留还比齐明非早考一届，当年他一篇《山河赋》名动天下，竟入了齐明非的祖父老齐大人的眼，被收入门下，那年春闱他名列第三，第二比他大十八岁，第一竟比他大足足大了三十岁，可以说是年少成名。

　　那时他便听说过齐相府里那位小齐公子，门荫入仕，还是个半大孩子，一面在崇文馆学习，一面已经挂了官职。世家子弟靠家中庇佑小小年纪就在朝中挂名担个虚职已是惯例，让他惊讶的是小齐公子的才气见识。还记得那时他到齐府中拜访，老齐大人拿出一篇文章让他读，读完问他感受如何，他说了一堆夸赞的话，然后老齐大人笑眯眯地告诉他：“我孙子写的。”

　　在崇文馆读书那些年是齐明非最为才气外露的几年，文思巧致，诗文享誉京城，固然有几分恭维是给齐家面子，更多的却是其文才真的惊艳。后来温华帝在位，齐老大人还在世的三年里，齐明非刚刚正式步入朝堂，还时不时写些文章作作诗画，但后来逐渐就少了，这些年更是几乎没有。毕竟以齐大人今日权位，就算他写了坨屎，都有一大批人能把这坨夸成香的。

　　今天是何安留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看见齐明非又兴致勃勃地摆出了架势要写诗。

　　与买诗不同，时人眼里，友人以诗相赠是极风雅的事，即使是在诗赋科这样的考试里，用友人赠诗也是可以的。与此相对，如果不问自用他人诗作当做自己的作品则被称作“窃诗”，是人所不齿的。

　　侍女鱼贯而入撤走茶具，摆上笔墨纸砚。齐明非偏头挑了一支趁手的笔，看着宋润，含笑问：“既泽可有指定题目？”

　　齐明非手指修长有力，随意搭在青黑色的笔杆之上，映着雪白纸张，有一种惑人心神般的力量。宋润抿抿嘴，摇头。

　　齐明非略一沉吟，提笔写到，“二月京华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文思巧致，名不虚传。

　　宋润看见却是一愣，他早知道齐知白是一位很有内涵的大商人，却没想到居然内涵到如此程度。便是同隔壁陈广平也能一较短长了。

　　齐明非正暗爽地享受着宋润震惊崇拜的目光，突然听见他迟疑问道：“齐兄既有这份才气，何不参加科举，一举夺魁……”

　　齐明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咳嗽一声打个哈哈：“齐某觉得现在挺好的，也无意改变什么，既泽见笑了。”

　　何安留心道让你显，显过头了吧，却也不得不站出来帮着粉饰，笑着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既泽也不必强求了。”

　　宋润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莽撞了，连连称是，心里却更觉得齐明非不一般了，胸有丘壑又不汲汲于功名利禄，和他相比自己真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

　　齐明非留两人用过饭就见日已偏西，何安留见机告辞，宋润也一同请辞。齐明非想不出什么借口挽留，要派车送他回去，又遭到宋润坚决反对。

　　于是齐大人站在门口，一脸落寞地嘱咐道：“既泽路上小心。”
　　宋润本来觉得今天劳知白招待一天，又蒙他以诗相赠，自己无以为报实在心中不安，坚决不想再麻烦齐兄了。此时看他面上郁郁之色，又觉得自己混蛋，辜负了对方好意。

　　想了想，宋润道：“等我过了诗赋科再来拜会知白，届时我们可以好好聚聚。”
　　宋润说的“过”不过是等这件事过去的意思，齐明非却理解成了“通过”之意，心想就冲你这句话你诗赋科也不会不过。脸色却不由好了许多。

　　两人含笑告别，宋润没走出两步，却被一算命的拦住。

　　在大温朝，正经的相命还是比较有地位的，但像拦住宋润这位一样拿着个布招牌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只能和神婆巫汉一样列为“下九流”。这些人地位虽低却不可小觑，他们常年守着各个街口，消息灵通，知道不少寻常人不知道的门门道道。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们看人准，见机快，在这盛世京都，也能活个自在逍遥。

　　那人身材矮小，一双眼睛贼光瓦亮，四肢短小，却牢牢拦住宋润去路。宋润无法，只能停下来猫腰听他说些什么。

　　“这位公子，不瞒您说，小人今天一天没开张，见您神采不凡，头顶瑞气，愿意送您一卦讨个彩头，您若愿意，可耽搁两分钟，看看小的说的准是不准。”那人见宋润愿意搭理他，忙一口气说了一串。

　　宋润“喏”了一声，道：“你说吧。”

　　那人眼珠子一转：“公子是来赶考的，而且一轮已经高中，只待诗赋科决胜败，是也不是？”
　　宋润有了点兴趣，他是个考生不难看出，能看出他一轮已中却要点水平。

　　算命人见宋润表情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拿出一个签筒对着宋润摇了几摇，要宋润抽出一根递给他。宋润随手抽了一根，就见那人拿过竹签眯着眼打量了许久，随即状似惊异地看了宋润一眼才继续道：“‘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吉，此番公子入京，有贵人相助啊。”
　　宋润下意识想到齐明非，暗忖这也中。不由看了那人一眼。

　　算命人心下已有了九分谱，原本谄媚的笑容中也多了三分得色，道：“公子此番不仅诗赋科大胜，吏部试也定是一帆风顺，功名利禄，指日可待。”

　　虽然早知这些沿街算命看相的都不可尽信，闻此言宋润还是不由喜上眉梢，就听那算命人趁机道：“公子若觉得小人这几句话说的有理，就赐小的几个钱讨个彩头吧，毕竟这看相算命都是泄天机损阳寿的生意。”

　　宋润痛快地递给他两枚大钱，就当是买个好了。

　　那算命人捏着这两枚钱笑得见眉不见眼，其实他哪里会算命啊，这番说辞都是他早就编好的。

　　他们这种人，存在感低得很，谁都不会特别在意，整天守着路口，往往能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京城，一个街角算命所知道的朝堂里的弯弯绕绕，比西南一个县令知道的恐怕只多不少。他专做东市这边的生意，京中那些达官贵人甚至他们的仆人车夫都认识个七七八八，免得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今天他一早来这里做生意，先见着礼部何大人进了这间宅子，又见这书生进去，随后两人前后脚出来。看行为打扮可见这年轻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考生，但与何大人同进同出必然是已经搭上了礼部最大的关系，那过春闱一轮定不成问题。这礼部何尚书又和吏部侯尚书同属相党，搭上何尚书，吏部试想必也就不在话下。是以他才会说出这番推论和预言。

　　不管宋润真正抽出来哪张签他都会骗说抽到的是乾九五签，让他惊讶的是宋润抽到的还真是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与他想说的不谋而合。

　　齐明非将那首诗誊在一张素笺上送给宋润，被宋润和钱袋放在一处。他却没发现掏钱给那算命人时将小笺也向外带出了些，走过东市时正好飘落在地。

　　说来也巧，戚守懿在安邑坊泡了一天也没挑到两首称心意的诗，正是心浮气躁，眼见得日头偏西，也只能悻悻而归，却又碰见了宋润。

　　他连呼两声：“宋兄！既泽！”宋润都没听到。戚守懿忙紧追两步，却正看见什么东西从宋润身上掉出来。落在后面的戚守懿连忙捡起，想着若是重要东西就择日还给宋润。捡起后才发现是一张素笺，戚守懿打开一看，登时便愣住了。他把那张纸放在胸前舒了口气，随即又拿起来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表情接连变化，最终却又是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就说今日便淘不到一首好诗，原来这般绝品却被宋润那厮早早买走了。

　　戚守懿回到家里，将素笺放到烛台之上，看着它一点点燃尽，渐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买诗之事本不光彩，就算他占宋润这一个便宜，想来宋润也不会过于追究。何况既然本来就是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已，区别不过是买主不同，拿这首诗用他也不会有多良心不安。

　　再说诗赋科里他也不一定就会用上这首诗，攒在手里有备无患而已。退一万步来讲，那个宋润能不能过诗赋科还两说，还不一定有机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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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齐大人写的诗取用自陈与义“二月巴陵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为符合文意改了“巴陵”二字。
这可以看成是齐明非借诗回忆两人初遇？但那天明明是瓢泼大雨……可能初遇场景被当时神志不清的齐某人自动美化了吧……
顺便吐个槽：
我：怎么办，新文没人看，好伤心。
我室友：你这文名不行吧，太口语化了。
我：那改一个吧，改成什么呢？
我室友：改成。
我：.......
吐槽完毕。。。
其实真的想改名，本来是给我一个惊悚类的脑洞起的名，但后来我考虑到自己并没有胆量写出来一本含惊悚元素的小说，对这本也算切题，就挪用了。想改名叫，又觉得太正经了，而且我这脑残小说和政治斗争没半毛钱关系。。。于是这个书名就还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