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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引荐 ...

  •   宋润一路走一路看这偌大京城人间百态,打铁的,卖吃食的,卖花的,晨练的,忙忙碌碌张罗开张的,急急忙忙赶车的,安安稳稳坐车的……这城中彷佛突然醒了过来,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紧紧张张讨生活的人,区别不过是有人讨得小,有人讨得大而已。

      他吸了一路的清晨新鲜空气,走回长寿坊三槐巷时心中已经放开了许多,反倒不再把后天的诗赋科再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看见一辆颇熟悉的马车,马车旁立着个干净利落的小厮,福伯正陪着搭话。

      看见他回来,福伯还没开口,那小厮先笑着迎了上来:“宋公子总算回来了,我家主人冒昧相请,还请公子过去一叙。”

      宋润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这来请的,自然是齐知白了。

      福伯静静站着看着自家少爷和人家没说两句话就要跟着人家走了,面上依旧一派慈祥,心中却咆哮不断:少爷,说好的离这姓齐的远点儿呢?

      宋润都上了车才想起来和福伯交待一声,忙探出头去:“福伯,今天去齐兄家中拜访,不必多等。”
      福伯苦苦的期期艾艾道:“……少爷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马车只到城东就停下,宋润认得是在胜业坊里,与安邑坊只隔着一个东市,地价却是安邑坊的三倍不止,虽然比崇仁坊还便宜了一些,但也是非达官贵人负担不起的。而且关于这胜业坊还有个说法,叫做“半分胜业朝内开”。因为和正经的官邸不同,胜业坊里不少房产都是当朝高官的私宅。

      宋润也知此地地价非同一般,但想起齐明非在东郊那处阔气的宅邸,惊叹之情也就没了,想来不过是知白家中生意做得确实大而已。

      胜业坊这处院子不大,从外看便是朴实沉稳的样子,毫无特异之处。这次齐明非没在门外亲自等他,只有几个仆人侍女在外候客,见宋润到了便迎他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小小的院落处处别具匠心,明明是北地光景,却收拾得如同江南园林般玲珑自然。院中有一荷塘,塘中架着一座飞檐小亭,以两座小巧的石拱桥和岸上相连。亭中半垂着竹帘,依稀可见里面有人影闪动。

      领路的侍女把宋润送到桥边就躬身退下,宋润独自过去,刚走近就见一人打开竹帘正待出来。

      乌发鸦鬓,一袭青衫,一盏玉冠,映着半掩竹帘,二月湖光,不见萧索,反余清隽。

      那人抬眸,又一次不经意间对上宋润的眼,微微一笑:“原来是既泽来了。”

      ——————————
      何安留趁着今日休沐,一早就来拜访齐大人,想的是赶在诗赋科之前赶快和大人商议好此次科举的事宜。

      辰王一派力主改革,旧世家大族多为不满,那些每年科考鱼跃龙门的寒门士子往往便成了辰王势力的主力。何安留自己虽然也是从布衣书生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但既然跟了齐明非,自然一心一意跟着相党做事,打压辰王力量。

      按惯例礼部试由礼部侍郎主持,可礼部侍郎黄恩名义上虽然是何安留的属下,实际上却是辰王一系的人,并不好指挥。这次辰王长时间离京修养,齐明非特意通过小皇帝安排礼部尚书何安留打着“从旁协作,察贤纳才”的名号“协助”科考,趁机打压之意不言而喻。只要这次科考一过,“王党”再想大肆网罗新血,至少要再等三年。

      何安留心下明白,他行事素来谨慎,这次更要借此好好表现,否则若是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不仅给了“王党”喘息之机,也定会使他自己在齐中书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也因此,他才会跑得如此积极,生怕自己哪点做的不到,被上峰怪罪。

      却没想今日齐大人有些不太对劲儿,明显的心不在焉,听他说了一会儿突然插嘴道:“一会儿有个人过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望安留配合一些。”

      何安留心道不一直都是大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下官哪次不配合了,口中却还是连连应是。却见他们齐中书又垂下长长羽睫,低头把玩手中的茶盏,走神了。

      何尚书心中悲伤逆流成河,但领导走神是领导的事,他还得继续汇报工作不是,结果刚汇报到一半,突然见领导站了起来,摆了个潇洒无比的姿势,掀开了帘子。

      “……”何安留端起青瓷杯子抿了一口,齐大人家的茶还是极好的,整个京城除了辰王府和皇宫,恐怕都找不到比齐府更好的茶了。

      不一会儿竹帘再次打开,当先走进一个面容陌生的青年,看上去不过是个平常书生,齐明非含笑跟在后面,眉眼含笑,满面春色。

      何尚书见到自家上司这三月春风般的笑意后无来由地抖了一把,暗道这是事出反常必为妖啊,当年他们力压辰王在礼部吏部尚书位上都安排上相党人马时齐大人也就是矜持地点点头,把辰王气到离京修养齐大人也不过状似腼腆地笑笑。何安留跟着齐明非鞍前马后地也有小十年,就没见过他这么嘚瑟之气外露过。

      怎么说呢,何安留眯起眼不着痕迹地开始打量那陌生青年,心中踅摸着自家大人这模样倒像是只开屏的雄孔雀……他透过半遮的竹帘,隔着水色瞥了一眼远处草地上若有若无的绿意,又看了一眼齐大人,暗叹,毕竟是春天到了啊。

      齐明非带着宋润进来,分别给两人介绍:“何兄,这是我新结识的友人,江陵宋既泽,虽然是偶然相识,相交尚短,但也可以称得上是倾盖如故了。”

      何安留被齐明非这声“何兄”震得一愣,战战兢兢苦兮兮地给了齐明非一个哀怨的眼神,大意是“大人你这不是折煞我也吗”。

      齐明非向他安抚地笑笑,转向宋润道:“既泽,这位是何解石何兄,他较你我都年长许多,同侪之间素有威望,你便和我一样唤一句何兄吧。”

      何安留有两个号,一个是天下皆知的“三道”之号,他平时提书作画一般也用“三道”印。另一号“解石”却早已多年不用,只有不多的密友知道。

      何安留听齐明非这样介绍先是讶异,但他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却隐约觉得“宋既泽”这名字有些熟悉。随即恍然,这不就是齐大人特意写条子关照的那个考生吗。看眼前这个情况,这宋既泽竟像是根本不知道站在他面前言语殷切的人便是当朝中书令齐明非,那齐大人自然也不能让他此时就知道,自己是此次春闱的主考,礼部尚书何安留。

      一想通这个关节,再看那边两人的互动,何安留是越看越心惊。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还是清楚的。十年前才名动天下,十年间步步经营步步打拼,从一介白衣成为相党核心人物,官居三品,主管礼部,多少士子欲求其门而不得入。对比之下,宋润再得齐明非青眼,如今不过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即使他日仗着中书庇护混入朝堂,也不过是后进之辈。而今日介绍时齐明非特意以自己作陪,让宋润称何安留一声“何兄”,提携关照之意不言而喻。

      那边宋润不知问了什么,齐明非笑着解释道:“何兄算是我同事。”
      宋润顿悟:“那何兄的生意想必做得也很大了。”
      齐明非随口接道:“是啊,东市‘醉荫楼’就是他家的。”

      何安留顿时面生酱色,醉荫楼是京城最大的风雅之地,俗称花楼。都说才子风流,他年轻时怎么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的一代才子,说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也不为过,后来年纪大了,官也越做越大,渐渐收敛,在外也不再那么招摇,可还是不免常被拿来打趣说嘴。更别提醉荫楼老板和他算是旧识,这几年见他步步高升,不提逢年过节,每个月都要寻些由头不大不小地送点合心意的东西给他,吏部侯常开便调笑地称他为“何二老板”。

      不过好在整个城里敢打趣他老何的也没几个,让老何被打趣了也不敢反驳的更没两个,偏偏面前这位就是一个。

      宋润也渐渐反应过来这“醉荫楼”做的是哪家生意,羞赧又震惊地望向何安留,拱拱手由衷赞道:“大生意。”

      何大人尴尬地笑笑:“小买卖,小买卖。”

      寒暄过后三人分别落座,闲聊一会儿后齐明非便佯装吹捧地对何安留道:“何兄你有所不知,既泽此次可是春闱一轮高中第一百四十七名,可称得上是江陵数一数二的才子。”

      宋润先是谦虚又汗颜地连连推辞道:“运气而已,运气而已。”随即转向齐明非,略显惊讶:“知白你特意去查榜了?”

      齐明非温润一笑:“事关既泽前程,知白自然上心。”

      何安留一副惊叹敬佩的表情,嘴上连连说着恭维的话,心中默默道,你们卖什么卖啊,那名次是我定的……

      更何况,现下装相的这两个人,实则一个是广和元年的状元,一个是太安十四年的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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