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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巧言驳众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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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便是天朝科举大典.
京都汇聚四方才子,各种能人之仕.一时之间,京城各大酒楼纷纷摆出种种噱头,招募仕子入住.一些好事之徒更是打出各种招牌,宣称能得到考试试题,到处招摇撞骗.京都之热闹风光,一时无双.
陆晚灯在离大考一个月前时,搬离了梅国相府,入住在京城最好的酒楼──望月楼.
之所以要搬离,是因为这次科举考试.梅国相是出题考官,为避嫌疑,只能搬出相府.其实搬了出去,陆晚灯也并不觉得有什麽.曲影现在与他这般关系,正是尴尬.搬出去不用面对她,反到让他感到轻松.
然而,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同住在望月楼的几个官家子弟.那些人与他一般都是科举考生.可是,却是处处针对他.原因无它,只因国相梅庸向来与宰相玉淼政见不合.这几年的针锋相对更是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而这几人的父亲恰巧是宰相那一派的人.其实以他的资力,要换家酒楼完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虽然性子冰凉冷漠,个性却是心高气傲的很.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
这日,陆晚灯从二楼厢房下来,正巧就碰见那几人从外面回来.为首的仕子一看见他,便故意挖苦道:
“哟!我们陆大才子终於屈尊下来啦.”
话音刚落,便引来一串笑声.然而陆晚灯却是面色不动,那张绝美的冰冷容颜仿佛永远都没有其它的表情.只有冷漠疏离,无止无尽.
“哈哈.你也会说人家是才子了.哪会那麽容易下来,当然要端足了架子,才够面子嘛!你看青楼那些红牌姑娘小倌哪个不是这样.”
这番话分明将陆晚灯暗比青楼妓女,常人听了怕是早就要动怒发火了.然而陆晚灯却仿似没有听见般的,只是径直的走到一张僻静的褛花木桌前坐下.白玉般的右手持了茶盏,轻呷一口.
那几人看他如此反应,更是越发胆大起来.索性把话说得更入骨.
“我看呐.咱们陆大才子啊,不止有才,就连长相也是上品啊!”
“对啊.如此样貌,不去参加那些宫女选秀,还真是可惜呢!”
“唉──可惜一身好皮囊啊!”
那几人说著,便自发的笑了起来.然而桌前那人却还是没有反应.於是一人又道:
“我看啊,其实咱们陆大才子根本就不用来参加这劳神子科举.反正表妹两天後就成太子妃了,到时只要去求求,什麽官品阶位会没有.”
“如何?你羡慕啊?那你也找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去做太子妃啊……”
几人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声响.寻著声音看去,才发现是陆晚灯将茶盏掷在桌上.叮咚的一声响,格外突兀.那几个仕子以为惹怒他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不禁没有面露怒色,反而展颜一笑.他本来就长的极其俊美,平时一直冷著一张脸,到也没什麽.突然这样一笑,却是桃花乱飞,美的异常.连那几人都看得愣住,忘了说话.
陆晚灯此时笑著,心中却倍感苦涩.两天以後她便要嫁了麽?她为了断他的念,竟然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麽?
原来我竟是最後得知消息的人.曲影啊曲影,你又何必瞒我至此?
好!既然如此,我便遂你的愿.你可安心了?
“秦公子.我看你一向不服我才子名号.不如今日我们就比上一比.看我陆晚灯可否配得上这尘世虚名.”陆晚灯淡淡道,杏仁似的眼眸竟如七彩琉璃般折射出复杂的光彩.
既然已经决定踏入这漫漫官海,就不能在隐去一身光华.朝廷不需要无能之人,若不展现锋芒,又如何得到重用!?
“好!我就来试试你这才子虚实!”那姓秦的公子名叫秦牧,是那几人的带头人物.因幼时擅於画菊,故在京城颇有些名号.自负才学,心高气傲.一听陆晚灯邀战,很快就应承下来:
“你说比什麽?”
“听闻秦公子擅於画菊,而我擅於赋诗.不如就考我们两人的强项.以一柱香时间为准,各画秋菊图一幅,另赋上应景诗一首.”
“好.若你输了就乖乖的在众人面前写个‘服’字!”
“如尔所愿.”陆晚灯淡淡道,随即便细细研墨.秦牧却是吩咐人将几色颜料全部拿了出来.开始做画.他幼时画菊便是以豔丽出名.可是今日所对之人,并非常人.必不能用昔日的画法随便敷衍了过去.对待陆晚灯这样的人,也该拿出些别出心意的东西来.
陆晚灯却是一点也不急.一直慢条斯理的研墨.直到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才动手画.
一柱香後,两人双双停手.均已完成.
众人先是赏析秦牧的画诗.只见皓白如雪的白纸上,几只清素的白菊莹莹而立,花瓣雨露未干,将落未落,竟仿如真的一般.众人不由惊叹.先不说其它,光是能在这白纸上将白菊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就已为世上极品.再看他赋的五言诗:
十月风雨寒,
落花孤飘零.
今日葬花人,
明日归泉魂.
好一首凄凄绝句.紧扣图题,让人顿生悲叹之情!果然为上作之品.
众人的一致好评,让秦牧很是得意!得意之余,不免去看陆晚灯.只见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张僻静的褛花木桌前,神色依旧冰冷如常.仿佛与这尘世隔绝.当下有些气恼,遂而提醒众人:
“还有陆大才子的没看呢.”
众人这才想起.然而看了秦牧这幅上品之作後,对陆晚灯的画都是兴趣缺缺.拿来一看,果然普通.不过是用墨笔淡淡描了几只残菊出来,根本难登大雅之堂.秦牧看了更忍不住嗤笑.如此作品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看来他真是高估陆晚灯了!
再看他赋的那首诗:
豔若花中魁,
傲若人中凤.
踢踏残败落,
禽兽何懂情!?
秦牧看完後,当即变了脸色.他们秦家出身於兵戎之家,征战无数.而陆晚灯这首诗里禽兽的禽字与秦同音.实则暗讽他秦牧没有才情!他脾气向来不好,被这样羞辱.当即便掀翻了陆晚灯面前的桌子.
“大胆刁名.竟敢辱我秦家名声.”
陆晚灯面色不动,嘴角似乎闪过一抹嘲讽之色.
“若说大胆.怕是秦公子更大胆吧.”
“什麽意思?”
“秦公子画的白菊,实指丧花.即将死之人的葬花.不知我说的可对?”
“不错.”秦牧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是老实答道.
“那麽就是你大胆!”陆晚灯突然厉声而道.不去理会众人好奇的眼光.只是自顾说道:
“当今圣上龙体违和.你画这大丧之花,岂不是咒陛下早死!?何况世人皆知,陛下年少时,曾看桃花落地,无依无靠,怜其悲苦.故而葬之.你作今日葬花人,明日归泉魂.不为诅咒陛下,又为什麽!?如此大胆,冒犯龙威.其罪当诛!”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这堂上众人自有定夺.”陆晚灯扫了堂上众人一眼,淡淡道.
秦牧满心希望的去看众人,却见大家都避著他的眼光,生怕惹祸上身.而他那幅刚才还被誉为世上极品的画也如烫手山芋般的被丢弃在一旁.
世间万事,本就变化无常.可是亲身体会,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孤立无援之际,却看那人还是静静的坐著.浅薄的唇角似乎仰起一弯浅浅的弧度.当下,愤慨难当.竟直接冲过去,要好好教训那惹人厌的小子!
陆晚灯也未曾料到他竟会如此做.根本就没来得及避开.只见那如锅盖般大小的拳头就要落在他的身上,条件反射性的闭上眼.然而,那预想中的痛疼却迟迟未有落下.睁开眼时才发现,秦牧的手被一只手握住.只见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纤长的指甲透著白玉般的光芒.包裹著手腕的是一只青碧色的丝缎袖子.上面用银色的暗线绣著繁复而精致的花纹.外层覆了一缕檀青色的轻纱.
陆晚灯顺著袖子往上看,便看见男子儒雅的笑脸.其实他的长相顶多只能算中人之姿,然而偏生让人看了觉得舒服.特别是那双眸子,清光流转.更显清格华贵.再看他一身儒雅青袍,衬得人温润如玉.到是好生清贵的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玉兄.你来得正好.帮我评评理!”秦牧看清来人後,随即大喜过望.拉著那人的袍子,要他评理.
陆晚灯开始本对他稍有好感,但看他跟秦牧似乎很熟捻.仔细打量後,才发现他的腰间挂了一块莹白美玉.简单的花纹,正中间刻了个玉字.
哼──原来是宰相公子玉柳冰.
陆晚灯心中冷笑,面色不改.
再说秦牧拉著玉柳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後.玉柳冰随後便走了过来,向陆晚灯做了一辑後,方道:
“久仰大名.陆公子.”
陆晚灯不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玉柳冰也并不生气,又道:
“今日之事,秦公子他们固然有错.但陆公子怕是也有过吧.”
“当然.事情是双方惹起的,两方自然都是有错.但是,秦公子作的那幅诗画,是为大逆不道.侮辱天子龙威,其罪当诛啊!”
说到这,陆晚灯唇角勾起淡淡弧度.便是倾国绝色.连玉柳冰都不自禁的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後,却是淡声反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若真如公子那般说法.那麽公子那幅诗画也有诸多毛病.在下可以一一找出来.”
“但凭公子指教.”陆晚灯声音不变,但脸色却是分明白了一分.
“世人皆知,我天朝西有北都与之并立,北有蛮夷虎视眈眈.公子在诗里将菊比做花中帝後,自是指我朝圣上圣後,但最後却给他们安排被畜生脚蹄糟蹋.这岂不是暗示我天朝日後将被铁蹄灭亡.尔等说法,比起秦公子的,似乎更为恶劣!”
“你……”陆晚灯有些失措,一向冰凉冷漠的俊脸竟然有些维持不下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辩得哑口无言.只能狠瞪那个初见的宰相公子一眼,转身欲走.
却被人抓著衣摆,反头一看.竟是那个刚才还死气沈沈的秦牧.只见他这时满脸春风得意,笑道:
“等等.陆才子,你还没写那个服字呢!”
“哼─“陆晚灯冷嗤一声,刚想出口反驳,却听见玉柳冰的声音:
“秦公子.依在下之见,这次胜的是陆公子.”众人均是一愕,十分不解.
玉柳冰却是淡笑不语,持了一杯清水就往那幅画泼去.众人有些惊叫,有些人竟然想上前挡住那泼水.毕竟这虽不算上品,却也是人家辛苦画出来的.
然而陆晚灯看见自己的画被毁,竟是一点也不著急.反而看著玉柳冰,略有赞赏之色.
顷刻,那幅画竟出现惊人的变化.只见本是一幅极其普通的残菊图,竟慢慢呈现出各种样子.从盛开到凋落,竟似活了一般!众人全部愣在那里,不知只是小小的一杯水,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陆公子果然不负才子盛名.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秋菊图.”
“过奖.”陆晚灯淡淡道,突然话锋一转:
“不知玉公子是如何看出其中奥妙的?”
“好说.”玉柳冰淡笑而道,指著陆晚灯刚刚作画的石研墨盘,
“在下也不过是看出那里的墨汁是隐墨.”
隐墨,顾名思义.即为隐藏的墨水.遇水即现.因为研制方法过於复杂,很少人会用.而一开始陆晚灯用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是在研磨隐墨.
“陆公子之才智让在下深感佩服.不知可否有机会与公子相交,把酒畅饮,必是人生一大乐事.”玉柳冰那双清光流转的眸子淡淡凝视著他,诚挚温和的让人觉得舒服.然而陆晚灯却仿若没有知觉般的,不曾答话,便上楼去了.
留下玉柳冰在那里,好生尴尬.
二楼雅座.青木竹帘下,两个人影隐隐绰绰.隐约可以看出一人坐著,似乎在品茶.而另一人只是垂手站立著.这间雅座是整个望月楼最好的位置,可以看清整个楼里的全景.
“主子,玉公子已经回来了.您看,要不要把他请过来?”一个声音从帘子里传出来,带著卑微的感觉.
“不了.别告诉他我今天来过.”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淡淡道.
身边的那人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安分的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主子的心思,又怎麽是自己摸的透了.
“行了.回去吧.”
“是.”站著那人答应著,扶起坐著的人.
七年不见.你还是如此能言会辩.这,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命运轮盘已然开启,你我都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