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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锋芒 ...

  •   翌日,众人一早便动身启程。阙止身有要事不得不先行一步,留下侍从二人护栾千谡一行独自上路。

      栾千谡换马乘车,花时安静地坐在栾千谡身边,时近阳春,车内闷热,刚行半日,栾千谡额上已是香汗涔涔。花时见了,掏出綉帕俯身欲拭。岂料栾千谡只是假寐,并未睡熟,举着绣帕的手停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识字?”她问。

      “回姑娘,花时不识。”花时声如蚊呐,面色酡红。

      栾千谡心知她对自己还有着成见,当下也不为难。

      “跟着我虽不用才高八斗,却也不能只字不认,诚如一路无事,我便教你识字断文可好?”

      花时点头作答,此事便就此定下。一路之上也不算无聊。

      之后一连几日栾千谡便开始教她简单的汉子,打发时间。这日晌午时分,众人出了庆阳城,骄阳当空,闷热难当。郊外一处茶棚坐满了过往赶路的行人,栾千谡见众人满脸是汗,于是吩咐停车小憩。

      御奴安顿好众人便牵着赤狐到溪边饮马,起初将赤狐交给御奴的时候,它还老大不情愿,如今却是日渐亲昵了。

      摊主看着一行人鲜衣华服,早已堆笑相迎,花时只要了些茶水,一应点心还是自己随身带的。栾千谡虽是薄纱遮面,还是引起了其余茶客的注意,但见她黑发如瀑,体态婀娜,几个胆儿大的开始窃窃私语。

      “看那小妞,身边的丫头尚且如此绝色,定是绝世美人。”

      “可不是,若是能一亲芳泽,当真死而无憾。”

      ……

      污言秽语,粗俗不堪,栾千谡秀眉深锁,当真是市井流氓,不值一提,念及此,便充耳不闻之。然而作死之人偏偏不肯安生,但见一人起身行来,满脸横肉,皮肤糙黑,令人厌恶。

      “猪肉财,你想做甚?”众人见状开始起哄道。

      那猪肉财嘿嘿笑了两声,一对鼠眼骨碌一转,举着一双咸猪手便向栾千谡二人而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内容粗鄙,不堪入耳。

      栾千谡端坐不语,只侧眸斜睨一眼色胆包天的胖子,她身边的护卫早已有所准备,那是何等之人,那都是阙止身边久经沙场的精兵强将,岂容他一个市井流氓近了身去?正当时,猪肉财的肥手还未到二人身前,早有护卫抢先,一招进退连环,先拗步炮拳、后并步盖掌,直打得猪肉财鼻腔出血,面部红肿,直看得一帮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众村夫才反应过来,仗着人多势众,个个吹胡子瞪眼,撸袖子擦掌。护卫二人眼见着对方人数过多,紧紧将栾千谡二人护在身后,一时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敢妄动。

      那边厢御奴听见动静赶来,正瞧见自己人被十几名村夫围困中央,当下不及细想,一个飞跃落在栾千谡身前,脸色发青,眼中杀意渐浓,甚是骇人。

      “嘿嘿,又一个不怕死的。”猪肉财仗着人数优势壮着胆,欲前还退道。

      一众村夫商议着,最终呼喝着选出一高大粗壮男子前来叫阵,男子向前一步,摩拳擦掌,丑目圆睁,没待他一个起势站稳,便被御奴扫腿撂倒。众村夫这才识得厉害,相互推搡着不敢上前,茶棚摊主早已吓得躲在桌下大气也不敢出。

      正当众人吵嚷喧闹间,猪肉财突然横倒当场,口吐白沫,面色酱紫,四肢抽搐。

      “杀人啦,快报官啊。”

      人群一下子惊叫开来,栾千谡打量着横卧地上的猪肉财,不像是故意假装,当即抿了嘴,皱了眉,若真是吃了人命官司,这一路怕是又不太平了。

      栾千谡一双冷眸看着地上满地打滚的猪肉才,想来只是天热贪凉,收了冷风,又多喝了几碗凉茶,这才呆滞体恤过敏所致。想这凉茶,乃是鱼腥草熬制的,而那鱼腥草主寒,并非谁都受得住,亦不能多饮。

      “姑娘莫急,此人只是吃坏了东西,就算官府追究,也与我们无关。”花时附耳小声说道。

      “哦”?栾千谡闻言倒是一惊,她一个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就能确定此人是过敏所致?于是问道:“那依你看可有办法救治?”

      “有倒是有,只是……”

      看她欲言又止,羞于启齿,栾千谡心下烦躁,撇过头,不愿再看她扭捏作态。

      “只是什么?人命关天,但说无妨。”

      “只是需用马尿灌肚,稀释他刚吃下去的有毒之物方能保住一命。”

      栾千谡闻言浅笑,其实用清水便好,又见这厮猖狂至此,让他受些苦也好。于是命人执壶取尿,好在他们是骑马而来,现成的就有。

      花时接过侍从手中的尿壶,指着猪肉财对众村夫道:“只要将这壶东西给他灌下去定能保他性命,救不救他就看你们的了,届时出了人命可与我们姑娘无关。”

      村夫面面相觑,还是摊主颤巍巍地钻出桌子,接了尿壶,扒开猪肉财的嘴死死地灌下去,若是在他的茶棚死了谁,他可是有口难辩。

      顿时阵阵骚臭味儿弥漫,众人看了皆是一阵干呕。且再看那猪肉财,满满一壶马尿下肚,翻江倒海直呼肚痛,不一会儿便狂呕起来,污秽之物流了一地,尔后虚脱一般坐在原地,气喘吁吁,殊不知自己当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栾千谡见他已无大碍,便扶了花时的手上车赶路,经此一事,众村夫无人敢再上前闹事,呆立一旁看着一行人愈行愈远。

      栾千谡上车之后不发一言,阖目假寐。花时守在一边也不敢吱声,车行半日,日渐向晚,眼见着前不沾后不靠,于是一行五人停车下马,安营夜宿。

      车辅一停下,栾千谡当先跳下马车,见御奴正斜倚在赤狐身上,满头大汗,眉头深皱,似是受着极大的痛楚。栾千谡走近细看,见他脸色苍白,上衣胸口处早已潮湿,黏腻腻地贴在胸口。她解开御奴外衣,果然是胸口受伤处在流血。

      本已结痂的伤口四周红而发紫,痂皮覆盖之下隐有黄色液体四溢。栾千谡见状不由得贝齿轻含,原来白天打斗中牵动了伤口,又经半日热毒滋扰,已经溃烂化脓。栾千谡思忖着,若不能及时消炎止血,一旦高烧不退,后果不堪设想。

      “花时,快帮我将他上衣脱了,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出大事。”栾千谡急急道,却不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瞧,却是不见了花时的踪影,侍卫二人也道不知。

      栾千谡命人取来了酒,还是阙止留下的桑落,酒性虽不烈,然而在这种境遇下已是最好的消炎之物。

      取出小刀,放在明火上烤至赤红,切开伤口边缘处的腐肉,一点点的拨弄着厚厚的痂皮,漏出鲜红地、泛着浓水的疮口。创面太大,栾千谡动作仔细,良久才祛除了最后一点死皮,不禁深吸一口气,已是香汗淋漓。

      桑落酒倒上,顿时嘶嘶作响,创面冒泡,已是发炎太久的征兆。

      “姑娘,快给他敷上这个。”

      栾千谡闻言,见是花时捧着一个白色搪瓷碗跪坐身边,碗中一些植物已被捣得稀巴烂,渗出浓浓的绿汁。

      “小蓟!”栾千谡接过搪瓷碗闻了闻惊道。

      这一惊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花时小小的茶水丫头,竟能懂得这么许多。

      “我们家乡的人都叫它刺耳草,谁要是被割伤刺伤了,都用它。”

      栾千谡对草药所知甚少,当下也不疑有他,将草药悉数均匀地铺在伤口上,又撕了衣角做了简单的包扎,这才拭了拭额上的汗。然而仅仅是这样怕是远远不够,草药外敷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正踌躇间,却是想到了一物.

      “来人。”

      侍卫应声而来。

      “速速回去白天的茶棚取些凉茶来,要浓茶,愈浓愈好。”

      栾千谡吩咐完,侍卫领命打马正欲离开,却见花时拦在路间。

      “此刻再回去取已是不及,我刚刚顺手采了一些草药在火上煮着,这会儿大概已经好了,姑娘若是不嫌弃,花时这就去取来。”

      花时说着拿过搪瓷碗洗了,又跑去火边端了药炉倒出半碗黑黑的东西。一阵儿辛苦的药味直充鼻端,栾千谡不觉眼角带泪,却是被药味儿熏得。

      “这是鱼腥草,加了些黄连,有清热消炎之效。”

      鱼腥草,黄连,确是消炎解毒的好药,只是还有一味,她却没有说。

      半碗药汁服下,御奴昏昏睡了,栾千谡折腾一晚,用了些随身的干粮上了马车歇下了,半夜里醒来,花时却不在车内,心下奇怪,披了外衣下了车,却见树下篝火边,花时正拧了布巾在为御奴擦拭,脚心,后背,手臂,额头,一遍一遍……

      栾千谡也不打扰,转身回车,想这花时小小年纪,知道的竟也不少,相处未深,难分敌友,再看她今夜的举动,若是想对自己不利,该趁机除去御奴才对。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思量一会儿,已是睡意全无,索性点了灯,拿了书,不觉间,已是天明。

      翌日,御奴已有好转,却仍显无力。赤狐似通晓事理,行地缓慢稳当。又过月余,终是到了乾朝重地,京师天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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