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生辰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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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千谡默然立于城头，风凌乱了她如瀑青丝，她只呆呆看着，看着远方无尽的天际。
“你觉得御王此番出征，能否大胜归来？”
身后浑厚的嗓音响起，栾千谡放下木箫，眼角流出一丝浅笑:“王爷神勇不凡，定能保我疆土，护我臣民。”
“你便这般信他？”元煌神色淡然，双眼微眯。
“此心不移。”栾千谡眺望远处，大雾褪去，却唯留一片空寂。
“朕是皇帝，天下江山皆为元姓，朕自然希望御王能旗开得胜，固我河山，这一点，朕与你，不谋而合。”元煌负手远眺，一改常态，神情倨傲。
“皇上心系天下，今非却只盼他平安，天下于我，江山于我，不足挂齿。”
栾千谡表情清冷，她知道元煌心高气傲，知道他并非平日里的慵懒模样，表面愈是平静无波，背地愈是暗流汹涌。
只是既已认了阙止，便会一心所依，即便他要这天下，亦会倾力相助。
“你为他舍天下，不知他可愿为你弃江山？”元煌语气戏谑，唇角轻扬。
“皇上错了，对今非而言，他便是天下江山。”
栾千谡说完屈膝行礼，转身迎着寒凉的晨风缓步而去，一切是非关系既已挑明，是敌非友，何必再纠缠不清？
“若有一日他果真势败，你如肯求朕，朕定放他一条生路！”元煌音量斗高，语气傲慢十足。
“若有一日他果真势败，我定与他黄泉共赴。”
栾千谡闻言稍顿，语气坚决，不容置喙，说完后大步而去，再不迟疑。若真有那么一天，堂堂御王，纵横一世，又岂会苟延残喘，忍辱偷生？
“若真有那么一日，朕偏不能让你如愿，偏要你求朕，让他免受痛苦。”
元煌心内默然道，目送她渐行渐远，目光忽而变得暴戾，待你的良人助朕平了天下，朕定要让你瞧瞧，何为帝王。
元煌苍白的脸上痉挛一般艳笑，如冥府之鬼魅，直让人不寒而栗，触目惊心。
“皇上，消息已发出，不日祁国那边便能知晓。”冥厉悄然而至，回道。
元煌略一点头，明黄金绣龙纹袍修得他身材颀长，面色苍白而消瘦，浑无初见时的翩翩风采。
“奚战可有什么消息？”
“暂无。”冥厉心下一激灵，偷瞧一眼眼前的皇帝。
元煌心中烦躁，满心皆是栾千谡决绝的神情，当得知她身份的时候，不过只是好奇，且看这位栾宫沉默七年的公主究竟是何许人，只不曾料到如今会被她，乱了心。
“皇上，内卫今日查明一事，不知当不当报。”
“哦？内卫也有秘密了么？”
元煌眼中透着狠绝，目光凶厉，迫得冥厉心中一颤。
“属下不敢，内卫近日查明，当初栾千恒之所以追杀和亲公主，乃是因为她身上的一件东西。”冥厉回道。
“什么东西这般重要？”
“白玉凤牌。”
凤牌？元煌闻言心下大惊，如今鬼谷灵珠，墨白双牌皆已出现，却都是掌握在他权天寰的手中，难道真的是天亦助他？
怪不得栾奉天七年栾宫不敢动她，怪不得他要送她和亲，原来只有出了宫，她才会将凤牌带在身上，才有机会再次夺得。
“皇上，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夺了来？”冥厉见元煌沉思良久，请示道。
“在鬼谷面前，你能过几招？”元煌恢复常态。
冥厉语塞，若是面对鬼谷，怕是连出手的机会亦无。
“栾千恒既隐瞒真相，于朕已无用处，通知那边的人，利落些。告诉底下人，是非居那边盯着就好，休得妄动。”元煌负手，淡言道。
冥厉领命而去，唯留皇帝一人孤身，形单影只，甚是寂寥。
（微分）
隆冬终是来临，寒风席卷着秋末的残叶起起落落，院中满开的菊也是不耐严寒，恋恋凋去，好一番荒凉。
京都气候暖些，雪还未至。这是栾千谡在乾朝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竟似乎有些不太习惯。
去年这时候自己正在南来和亲的路上，漫漫长路，总比栾宫之中好些，而如今，栾千谡裹着厚毛毯，看着院中斗嘴打闹的卫连城与花时，会心一笑，好不惬意。
阙止出征已半月有余，至今只字全无。算算京都至安南关不甚太远，不过两月的路程，然军情紧急，怕是一个半月便能抵达。
想到他，栾千谡心中不禁一暖，如暖阳驱散了严冬的严寒。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
十九年前的今天，正是栾宫上下欣喜欢腾的一日，那一日栾王三道急召，喜得公主，封为“千谡”，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那是她的无上殊荣，亦是她作为公主最荣耀的开始，却终是未曾料到十年后，会被困于寂寂冷宫。
“姑娘，小九说要下棋，花时棋艺不精，姑娘教我可好？”花时一脸甜笑，那般明朗。
“小九？”栾千谡称奇。
“就是卫连城，他说他排行第九，花时便为他起了这个名儿。”花时亦不避讳，‘咯咯’笑着。
“就你鬼精，不过‘小九’这名儿也挺好，叫着顺口，也亲切。”栾千谡亦打趣道。
二人正说话间，但见□□拐角处转出一人，因假山挡着，适才看见。来人白袍白靴，不仔细着看，真是看不出。
“今姑娘也这般戏弄在下么？”
卫连城大步而来，额上渗着薄汗，手上拖了棋盘，又抱了棋子。
“我们姑娘说的可是实话，才不是戏弄呢。”花时掩嘴偷笑，满眼的桃花春意看的栾千谡也是一呆。
“那姑娘陪在下下一盘，若是赢了我，我便认了这个名儿如何？”卫连城剑眉上扬，挑衅地说道。
栾千谡言笑奕奕，亦不推辞，正了身子，收了茶壶杯盏，腾出了手边的老竹茶几。
卫连城寻了一块半大的碎石，不费吹灰之力地搬了来，施施然坐下，布了棋盘，栾千谡先行选了黑子，因她素来只愿先行，抢的先机。
“慢着。”
栾千谡手执黑子正要落下，却听卫连城大喝一声。
“卫小九，要下棋的是你，不安生的亦是你，你当如何？”花时秀眉微蹙，巧笑道。
“谁不安生了？不过是事先说好游戏规则。我下棋与别人不同，我们双方各执一子，横里竖里斜里无论哪个方向，若能率先将各自的五枚棋子连成一线，便算是赢。”
卫连城满脸含笑，一派天真。
“这般简单？”栾千谡柳眉一挑，亦是显出些微童真。
“我最是不耐围棋那一套规矩，怪麻烦，偏偏又好这一口，因此自创了个简单些的。”卫连城解释道。
栾千谡凤眸一转，无奈的摇摇头，心情大好，玩心忽起，且看看谁的棋艺终将技高一筹。
几番回合下来，卫连城眉头紧皱，竟是渐渐开始吃力起来。栾千谡素手执子，信手拈来，面上浅笑，浑然不觉。
想当年栾宫之中，终日无所事事，太监婢女门自母妃逝去后，亦是远远地偷着懒，她终日里见不到半个人影，总是自己跟自己下棋，一遍一遍。
“不玩了，不玩了，真是无趣，正规棋局赢不了人，自己创了个，亦是个输。”卫连城眼瞧着便输了，一推棋盘，沮丧道。
“那便看你跟谁下，你的对手若是花时，早不知道赢多少回了呢。”栾千谡亦是不在意，笑着安慰道。
“姑娘是在说花时太笨了么？”花时嘟着嘴，显是不满。
“你不是笨，就是懒，总不愿意学。”栾千谡睨一眼身边的花时，眉飞眼笑。
花时擤了擤鼻子，满腔的不满却是无言以对，只拿一双漂亮的杏眼瞪着对面的卫连城。
“姑娘说的好，她可不是懒么？让她跟我下个棋，愣说不如睡觉。”卫连城撇撇嘴，嬉笑道。
栾千谡看在眼中，喜在心中，当真一对欢喜冤家。若花时亦能得偿所愿，自己当是开心的。
“我痴长你两岁，你便唤我姐姐吧。”栾千谡抬眸对卫连城道。
“哪有几岁了？姐姐看上去不过豆蔻，竟像我妹妹呢。”卫连城咧嘴笑道。
“几时这般嘴甜了？”
栾千谡斜睨他一眼，继而看着一片萧条的远处，一株红梅开得正灿，相较别的梅树，早了好些时候。
红梅树下，有一小小的身影，衣衫单薄，正伸着小手，撸着袖子，似是在挑拣那树上的梅花。
“是白家小姐，最近新上的花茶皆是她亲自挑了制作的。”花时看出栾千谡的疑问，回道。
栾千谡看着那身影，顿时失了神色。自乾元山回来后便总避着白桑陌，只因看了她便会想到她的父亲白云石，便会想起他那双阴鸷的眼，想起他落崖时犹在叫嚣着的话。如论如何，白云石亦是因自己而死，对于白桑陌，多少有些愧疚的。
“拿件披风送去，天这样冷，别冻着。”
栾千谡心下凄然。当初设立“花间属”专门制作花茶供花满楼使用，见白桑陌颇是感兴趣，便写了制作工艺以及各种香花的疗效装订成册，着她自行研读，不曾想她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上心。
花时领命去了，卫连城犹埋着头研究者棋局，栾千谡见其模样，只道年少哪知结愁肠，然自己的年少，却满是疮痍。
“小九若闲来无事，留下来吃碗素面如何？”
栾千谡轻笑问道，面有憾色。十岁之后便无人再为她庆生了，吃素面，歌长生的感觉似乎早已淡忘了，若此时他在，该是多好。
“姐姐今日生辰么？”
栾千谡闻言略微点头，看着卫连城一脸的惊喜，是有多久不曾有人为着自己的生辰开怀过了？早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已经过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生辰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