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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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是夜戌时，公主府灯火通明，各色霓虹璀璨着，耀了众人的眼。文武百官鲜衣华服，或三五一群议论纷纷，或各自成席酌酒品茗，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安然祥和，歌舞升平。
锦瑟一袭罗红缎面长袍，金线细细勾勒出如意祥云遍布其上，飞天高髻插满珠翠，步摇耳当，琳琳琅琅。宫女侍从站了一室，天家公主，未来的御王妃，极尽排场。
“公主，王爷着人传话说邀您去趟月华园。”翠心附耳小声道。
“月华园？那是何地？”
“月华园位于府中最北端，因地处偏僻，平时没什么人去。”
“王爷可说了所为何事？”锦瑟心下惴惴。
翠心摇头，锦瑟屏退欲跟随的众人，只扶了翠心的手，打了灯笼，一路行去。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入京数月，与那御王不过数面之缘，今次特意遣人相约，所为何事？
公主府虽大，锦瑟心中有事，行得也快，半刻功夫，已是到了那月华园。黑夜之中，殿宇森森，因常年无人洒扫，显得格外破败。
翠心挑了灯笼，推开门朝里看了一眼，寒鸦栖息，满是萧瑟。不禁打了个寒战。
廊前立柱之下闪出一人影，正是等候多时的阙止。
“栾国千谡见过御王。”锦瑟行礼，伴随真正的栾千谡多年，一应礼仪规矩早已深入内心。
“免了，不必客套。”阙止面无表情，打量着眼前之人，粉面杏眼，算得上标志，却没有当年半分的影子，是栾宫的艰涩磨平了她所有的光芒，还是其他什么？
“今日请公主来，乃是因为有位故人想见公主，岂料公主府戒备森严，他辗转寻到御王府。本王已确认了来人身份，确是栾宫故人，适才带来相见。公主去国离家年余，当是想见的罢。”
阙止娓娓道来，锦瑟闻言却是惊了一身冷汗，几度重心不稳，翠心赶忙上前搀扶，二人犹是险些跌倒。宽大的袖中，锦瑟双手紧扣，指甲划破了手掌，嵌进了皮肉，她却不觉着疼，若真是栾宫里的故人，她又怎么还能继续做这公主？
阴影之中，一人行来，该是他口中所说的故人了吧，可那故人是谁？是御王请来戳穿自己的么？他一早便怀疑公主的身份了么？罢了，所谓荣华，于自己，只如云烟，努力过，争取过，便算得到过了吧，只当是曾经。
“妹妹——”
锦瑟芳心一颤，借着灯笼的微光定睛细看，来人竟是三殿下栾千律，心下一股暖流直冲眼际，泪瞬间滑落。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想念着他的模样不能入眠，她知道他心里念着的是真正的公主，他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只为了想知道公主的一切。可是‘妹妹’，他唤自己‘妹妹’，是看错了，还是当真承认了她的身份？要她真的替代公主么？那样他便能带着她远走高飞一尝夙愿么？
“哥哥，哥哥怎会来天都？”锦瑟哽塞，顺势钻进栾千律怀中，那是第一次被他抱着，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来看看妹妹可都顺心。”栾千律宠溺地拍着她的背，无限轻柔。
阙止静立一边，看到此情此景，怀揣许久的疑问终是放下一二。
“你兄妹二人分别已久，本王不便打扰，今日公主宴请宾客，二位叙旧不宜过久，莫让宾客等久了。”阙止说完大步而去。
二人相拥片刻，眼见阙止行的远了，方才分开。
“锦瑟见过三殿下。”锦瑟遣退了翠心道。
栾千律不语，只看着眼前的贵人，从未见她有如此装扮，竟也是有模有样。
“你可知罪？”
“锦瑟知罪”，锦瑟跪地，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当时锦瑟被□□军队救起，假扮公主也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会走到如今的地步，锦瑟该死，请殿下治罪。”
栾千律负手而立，不再理会跪在一边的锦瑟，当初让她进宫伺候栾千谡的时候，竟未能看出她会有这般心思，□□既已寻回公主，定不会再派兵营救，那流落民间的她又该处于何种危险境地？
“本王且问你，公主如今身在何方，可还安好？”
锦瑟听有此问，粉拳紧握，果然只想着她，果然一切只是她。
“锦瑟不知，自当时分别之后便没有了公主的消息，因此才会隐瞒身份至今。”撒谎，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撒谎，而且是这么一个堂而皇之的谎。
“你可有派人去找？”栾千律阖目长叹。
“没有”，锦瑟小声道，“锦瑟在这天都，人单势孤，步步为营，生怕一着不慎便会人头落地，若是公然派人寻找，只会暴露身份，所以锦瑟不敢。”
栾千律心知此事责怪她也是无用，火气消了大半，伸手扶起跪地的锦瑟，见她已是梨花带雨，便也不忍再苛责。
“罢了，前殿宾客都已到齐，你先去吧，记着，你既已是栾国公主，便不再是宫婢锦瑟，去吧。”栾千谡显得有些颓然，缓然道。
“殿下——”
“去吧，做好分内之事，勿生事端。”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今日公主宴客，人人都是靓妆炫服，偏偏姑娘毫不修饰，不过即便姑娘素颜示人，也是极美的。”花时第一次见此繁华景象，显得有些雀跃。
栾千谡看一眼自己，一身暖黄纱裙，紫色缎带束腰，因是官家夜宴，长发斜斜绾起，以一支珍珠簪花固定，与眼前的贵妇淑女们比起来，确实是简单了些。
“今日是公主的主场，我若太过隆重，岂不是喧宾夺主？”栾千谡话中有话，只花时不明就里，听不明白。
“姑娘所言甚是，看那公主，姑娘若打扮起来可比她强上百倍。”花时道。
栾千谡顺着花时的方向望去，但见湖心回廊处，锦瑟一身华服，众星捧月般徐徐而来，长裙迤逦，步步生莲，当真一幅天家公主气派。
“休得胡言，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惹祸上身。”
栾千谡心生异样，自己保留了十九年的身份，如今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冒用着，虽然早便想如此金蝉脱壳，然而如今真走到今天，竟然有些不能释怀。过去的若真能那般轻易过去该是多好。只是还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羁绊。
“有心或无心，便要看偷听的人是谁！”
身后男子的声音响起，栾千谡听出来人，只是莞尔，收回思绪，事已至此，唯有顺其自然。
但见元煌一派慵然，信手漫步跟在身后，俊朗的面庞上，笑的那般和煦，一身素白雪缎贴身裁剪，不肥不瘦，恰到好处，以冠束发，冠嵌宝石，硕大的蓝宝，价值不菲。依旧那般玉树临风，依旧那般风度翩翩。
“元公子若要听，今非说来便是，何需‘偷听’！”栾千谡以袖掩面，言笑奕奕。
“只可惜，我想听的，姑娘却不愿说。咦——”元煌双眼微眯，打量着眼前的栾千谡道。
“如何？”她不解。
“诚如你家丫头所说，你若是穿上公主的行头，该是什么模样？”元煌眉语目笑，想入非非道。
“元公子真会说笑，天家公主何其尊贵，岂是我等草民能够比拟的，我家丫头未见过世面，信口胡说罢了。
”
栾千谡拈花一笑，眉眼生风，看得元煌楞了几秒的功夫。
“我说你比得便定能比得，只看今非你想不想比，想跟谁比罢了。”元煌意味深长道。
栾千谡但笑不语，她并不糊涂，她知道他的话中之意，最近总是小心避着他，可是很多时候却是避无可避。
“今姑娘不必急着答复我，我会等，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元煌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今日公主宴会，元公子不去赴宴，不会显得失礼？”
栾千谡侧头说道，今时今地，已不适合再谈论那个话题。
“今日皆是达官贵人，少我元煌一个也不会有人留心，况且公主并未邀请我，元某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元煌漫不经心道，“倒是你，你认识公主么？”
“只是在栾国的故交，前些日子公主身子不适，找我寻了个家中偏方而已。”栾千谡淡然，面色不该。
“不曾想姑娘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元煌显然一脸赞赏。
“元公子有所不知，今非开方，不用草药，皆是香花入药，四季鲜花依时绽放自有它的道理，若使用得当，能调理身心、益气延年。”栾千谡娓娓而谈，似是忘记了之前话题。
“哦？果真如此神奇？那可有一味能让美人芳心暗许的？”元煌语气轻狂，一脸不羁道。
栾千谡闻言笑而不答，只因为人群之中，她一眼便看见了他，虽然一身黑袍，却依然跃出浓浓的夜色，跃出了众人迷醉的身影，跃进了她的眼，她的心。
“阙止——”
栾千谡心下一暖，停下了脚步，只远远地看着，目光变得柔和，仿佛春日里的阳光，那般温暖。
元煌顺着她的目光，目光尽头竟真的是他，竟然又是他。那日竹烟阁内，他便觉得他们之间不是平常，然而何时开始变得更加不寻常了？何时开始她竟然是这样的看着他？他厌烦她看她的眼神，就好像那刺痛了他一般。
花时在栾千谡耳边耳语几句，栾千谡会意，便辞了元煌离开。元煌负手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心念道：如此，便只看谁能夺得先机。
“你可知道他只会伤你，不会护你。”一声叹息，终究没于尘土，化为虚无。
“皇上，一切已安排妥当。”
“知道了，下去准备吧。”
元煌挥一挥手，只不知今日之事，是对或是错。他既有心瞒你，必是有所忌讳，你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可还会像如今这般，一如既往？
“总有一天，我要霸占你心里那片最圣神的领土，它从来不会属于他。”元煌望着万千灯火喃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好戏
